第98节(2 / 2)

她一直说抽时间给他回信,因为最近忙着搬家,都没来得及,现在大事已定,她换了新环境激动,也轻易不能睡着,干脆就给他写回信吧。

她忍不住再次打开了萧竞越的信。

信纸是那种上面一行红色方正印刷字,写着“中国科技大学”,下面则是规规矩矩的红字横线。十六开的大信纸,萧竞越足足写了三页纸。

他先如同以前的惯例一样,讲述了他在中科大少年班的生活。这个少年班年龄是有差异的,有的比他小好几岁,他算是里面比较大的。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个舍友吗,他当时上大学,还是带着红领巾,滚着铁环,他最近又出了一件事,竟然通过心算发现国外的一个广谱数据结论有问题。”

“在这群少年天才中,我实在是最普通的,他们让我意识到我的普通,我想我以前看上去好像还算平和,其实到底是骄傲了。”

“很快就要毕业了,我可能会离开中国,去美国吧。我周围的同学也有不少要去美国的。”

“你初一马上要开学了吧?需要什么学习参考书或者课外读物,我在这里给你买。这里书店的书比我们县城要多,文具也很多花样。”

萧竞越刚劲的笔迹向蜜芽儿诉说了他的大学生活。

当初和他一起入学的,最小的11岁,最大的16岁,所以15岁的他在清水县这个县城实在是惊世骇俗,可是到了中科大少年班也不过尔尔。他在一群天才中,就显得普通起来了。

不过蜜芽儿通过他讲述的那些生活小趣事也多少意识到,在那群人中,论起智力和天才度,他肯定不是最优秀的,可是论起生活的阅历以及为人处世的情商,他必然是最好的。

人这一辈子,走到哪一步,有时候和智力水平关系不大,性格,心态,以及大家说得情商等等,更能决定人生的去向。

萧竞越这辈子,或许拼的就是性格见识心态等。

至于他说到了要去美国读书,蜜芽儿沉默了片刻,想起了关于中科大少年班后来的传说。

后来中科大校友基金会和少年班校友曾经共同做过一个调查,调查中显示,约莫百分之七十的人活跃在企业和金融界,约莫百分之二十的人担任教授,但是担任教授的人才中,一多半都在美国。

以至于后来有人说,这不应该叫中科大少年班,应该叫美科大少年班。

萧竞越原本的人生轨迹应该是正常考上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先进国企,之后从国企离职自己创业,创业后合并美国同类公司,成为民族产业的一面大旗。

可是现在,他竟然去了中科大少年班,又要出国了。

蜜芽儿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就此留在美国,不回来了?

想了想,她还是提笔回复了。

先说了自己现在的生活,搬到县城来了,估计别人会觉得她农村来的不太看得起,不过这倒是没什么,蜜芽儿不在乎,再说慢慢来总是能融入县城的圈子的。

接着说了现在他们的房子,特别是重点强调了她搬进新家的喜悦,单独一个房间,从此后终于可以舒服放心地睡大觉了。

最后,她提到了去美国读书的问题。

“其实去美国的高校进修也挺好的,人家国家的科技水平比咱们高,估计各方面也比我们先进,你去美国学习下人家的好,这个我特别赞成。不过我觉得,美国到底是美国,你是中国人,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你到了人家社会,如果你特别出色,人家可能高看你一眼,如果你一般般,人家就不太瞧得起你。咱们作为一个中国人,无论到了哪里,哪怕看着混出个人样,人家怎么对待咱们这个群体,也是看咱们中国的情况。”

“中国如果贫穷落后,人家看你就像逃难过去的,觉得你来人家国家沾了大便宜,就会施舍的心态看你。中国如何先进富足,人家可能看你就觉得你是来交流的,就觉得你是中华大国过去的,会比较尊敬你。所以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其实我们的命运都是和祖国息息相关的。”

“我现在来县城里,别人一听说我是农村来的,就觉得我来县城真是不容易,沾大光了。你说如果农村人特有钱,他们还能这么想吗?”

蜜芽儿写到这里,钢笔没水了,就拧开墨水瓶,轻轻地给钢笔吸饱了水。她想起了后来的农村开始变好,城里人都盼着有农村户口呢。

饱蘸着新的墨水,她又继续写道:“所以我想着,竞越哥哥,哪怕你在国外如何深造,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回来,报效我们的祖国。也许国外有更好的科研环境,也许国外可以给你提供更优渥的生活条件,可是永远不要忘记,先有国,后有我们。那一天我看一本书,上面就写着,皮已不存毛将焉附。国若是皮,我们则是毛,离开祖国,我们将成为无根之萍,四处飘零。”

写完了后,她小心地折起来,放进信封里,打算明天让自己娘帮自己寄出去。

其实这种信,由自己娘寄出去,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羞涩的。不过没办法,她还没上初中,在父母眼里年纪小,也没有属于自己的零花钱,没办法自己寄信。

捏着那封信,她开始琢磨着,以后上初中,中午吃饭就在学校吃,这样子可以和父母谈谈,适当得到点零花钱。这样以后就让萧竞越给自己写信到学校里,自己从零花钱里节省出来买信封和邮票。

写完信后,她关了灯,躺在了床上。

也许是换了新的环境,她还是睡不着,心里有些激动,又有种说不出的骚动。

那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其实今天晚上的李树桃,因为身体的发育,被别人鄙视和奚落,心里充满不痛快,这种感觉,她能理解,也能明白。

她已经十二岁了,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其实多少能感到,身体中有一些什么在萌萌而动。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觉得被子太轻,身体需要什么来轻轻地压一下。

她躺在床上,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想起了那一年,家里闹雪崩,她正蹲在那里烧火,萧竞越突然从旁边的雪堆里爬出来,挺拔高瘦,刚硬地立在她面前。

她最近时不时想起他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明明总是冷静幽深的眼睛,她却感觉到了将她烧炙的火热。

想到这里,她忽然脸上火烫,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

起身把风扇打开,又把窗子半开着,她深吸口气,躺在床上,努力地让自己睡去。

这个晚上,因为住进新房子有了自己单独房间而兴奋难耐的,显然不只是蜜芽儿一个。

隔壁的顾建国和童韵两口子也是。

能不兴奋么,这么多年了,自打生了孩子,就得和孩子一个屋住,平时动静大点都不敢。

顾建国搂着童韵,两个人就往床上倒。

童韵也有些兴奋,不过还是顾忌着怕被人知道,提醒说:“小声点,隔壁听到就坏了!”

顾建国粗哑声音:“怕啥,我特意敲过墙,老厚老厚的,隔音效果好,趴门外面都听不到。”

童韵这下子放心了,轻轻咬住了顾建国的肩膀。

她喜欢咬他肩膀,她甚至觉得,自己越咬,顾建国越来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