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口不问她要做什么去,只当做是恰巧碰到罢了。
倒是沈妈妈自己随后说道:“我不过是想着这溶园里的这几株金钟梅开的好,想来摘两枝回去给太太插瓶——不过这几步路,马上就回去了,哪里还需要带什么小丫鬟呢。”
“那可真是赶巧了,”简妍唤了一声四月,让她过来,而后又对沈妈妈笑道,“可巧我这丫鬟刚刚摘了不少腊梅下来,沈妈妈瞧着哪两枝最好,随意的拣了去就是。”
沈妈妈自然是要推辞一番:“哪里好意思要了姑娘摘的腊梅呢。”
简妍却是坚持着:“沈妈妈这样说,岂不是看不起我了?”
见她都这样说了,沈妈妈也只能伸手在四月的手中拿了两枝腊梅,说了一句多谢姑娘,而后便开口告辞,转身便想离开。
但简妍却是忽然开口唤住了她:“沈妈妈,且等一等。”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种深深的自我嫌弃感,觉得我写的东西怎么都这么烂啊。有没有小天使们来安慰我两句?
金银之物
听得简妍唤她,沈妈妈也只好转过了身来,浅笑着问道:“姑娘可是还有事?”
旁侧的白薇此时双手递过来一件物事,沈妈妈打眼一瞧,见那是一双挑线如意纹澜边,鹤鹿同春的酱色缎子护膝。
沈妈妈不解,抬头望向简妍。
简妍就笑道:“这双护膝是一早就做好了的,只是一直没得空给沈妈妈。可巧今儿在这里遇到了沈妈妈,倒是省得我让丫鬟再去跑一趟腿。“
沈妈妈望向护膝上绣着的鹤鹿和松树,配色清雅,精细无比,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她立时就推辞着:“我一个下人,往常已是得了姑娘不少的东西了,现下哪里又敢再收姑娘做的东西?倒是折煞我了。姑娘快请收回去吧。”
“沈妈妈快别这样说,”简妍从白薇的手中接过这双护膝,随后便强拉着沈妈妈的手,塞到了她的手中,笑道,“母亲喜静,日常我也不好常去烦扰她。您是日日都在母亲身旁伺候的老人,孝敬了您,原也就和孝敬了母亲一样。这双护膝您得收下,若是不收,我可就恼了。”
说到后来她语气中竟是有了一丝小女儿向着长辈撒娇的意思。
沈妈妈原先其实也有个女儿。只是这年头的医疗水平毕竟有限,不过一个小伤寒罢了,那个小人儿竟然都是没有挺过去。所以这猛可的听到简妍对她撒娇,她忽然就莫名的觉得心中软了一软。
于是她也就没有再推辞,双手接过了这双护膝,低声的说了一句:“那就多谢姑娘了。”
简妍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目送着她一直走远。
待得她走远之后,四月终究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您为何要给沈妈妈做护膝?她是太太面前的第一红人,什么东西没有?您何苦白白的熬着自己的眼睛。”
虽然简妍对沈妈妈说这双护膝是一早就已经做好了的,但其实也不过是这两日赶着做出来的罢了。就为着这,若是仔细看,简妍的双眼里现下还有着红血丝呢。
腊梅也折了,最重要的是护膝终于是不着痕迹,不引人注目的成功送了出去,简妍便带了白薇和四月转身慢慢的回去。
听着四月这般问,简妍便笑道:“你猜猜看?”
四月闻言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
简家原就豪富,宅子里一应丫鬟仆妇的月例原就比同城其他的大户人家多,更何况沈妈妈还是太太身旁的第一红人,要什么好东西没有?简妍做的那双护膝虽说是用缎子做的,上面的刺绣也是精细,可若要真说起来,只怕那也入不得沈妈妈的眼,所以四月实在是不明白简妍为什么非要巴巴儿的亲手给沈妈妈做一双护膝。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歇歇呢。
白薇就在一旁笑道:“亲手做的东西,才显得咱们姑娘诚心啊。”
四月一时就更加的一头雾水了。
简妍望着四月那副茫然的模样,抿着唇笑,但也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自然是知道沈妈妈什么好东西都有,而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有了,所以她这才要不时的亲手做些东西给沈妈妈。
沈妈妈的丈夫死了,生的唯一的一个女儿也是死了,在这世上可谓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简太太纵然是倚重她,可那也绝对不会是那种平等尊重的倚重,不过是把她当垃圾桶罢了,日常有什么苦水就向她倾诉这样的。而且肯定还是单向的垃圾桶,简太太是绝对不会去关心一个丫鬟,哪怕是跟随了她几十年的陪嫁丫鬟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纵然是在外人看来,沈妈妈在简宅里有着举重轻重的地位,应当是活得很好,只是物质上再富有,又怎么能抵得上精神上的贫乏?若是这时有另外一个人关心她,哪怕只是一丁点的,细微的关心,可这落在沈妈妈的心中,那也足够她心中软一软了。
自然,简妍也知道,沈妈妈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她不会因为自己不时的给她做些什么小物事就偏心站在她这一边,从此与简太太对着干。简妍只需要她偶尔有什么事时能在简太太的面前替自己说上两句好话也就够了。哪怕就是不说好话呢,只需要她在关键的时候不说话,做壁上观,不开口火上浇油的,那她那些护膝之类的就没有白做。
回去的时候雪倒是下的越发的大了。简妍进了屋子,见赵妈妈并不在屋内,也不知道是去哪了,于是她便自行将斗篷和观音兜脱了,递给了白薇。
白薇接了过来,便要将斗篷和观音兜拿到手炉上去烘一烘——纵然是这一路有油纸伞在挡着,可斗篷和观音兜上难免的还是落了些许雪花在上面。
日常烘衣服的时候都会在炉内扔块香料进去,这样既能满屋子都是香味,衣服上也会留有香味,人穿了衣服出去,尚未近前,鼻中就已经先是闻到一股香味了。
白薇开了临窗案上放着的红木香盒,取了一小块百合香,正要扔到火炉里去,简妍却是开口制止了她。
“这腊梅的香味原就浓,若是再熏了香,索性是连鼻子都不用要了。这百合香还是暂且不要熏了。”
白薇依言将手中的百合香放回了香盒里去,开始忙着给简妍烘衣服。而简妍则是坐在了临床炕上,吩咐着四月将旁侧博古架上搁置的那只白釉梅瓶拿来。
四月答应了一声,踮着脚将那只梅瓶自博古架上拿了下来,又去外面灌了半瓶子水,这才放到了简妍面前的炕桌上。
简妍早就是拣了一只形状轮廓较好的腊梅出来,这时便伸手插到了梅瓶里面,仔细的端详了一端详,又用小银剪子剪去了几枝觉得不太和、谐的小枝干和花朵,而后她放下了小银剪子,笑道:“好了。可以给哥哥送过去了。”
这些年中,因着简妍的主动走近,她和简清之间的关系还算可以。至少在上次那样的情况下,简清不惜拼着被简太太责罚,也打抱不平的为她说了两句话。
虽然他说的话最后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可是这好歹也证明他心中有她这个妹妹的不是吗?且将来简家毕竟会是简清当家做主,和他处好关系并没有什么坏处。
“姑娘的这腊梅插瓶插的真好看,”四月在一旁夸了一句,而后自告奋勇的就说着,“那奴婢这就将这腊梅插瓶给少爷送过去了。”
简妍只被她逗得不行,扭头对白薇笑道:“你看四月这张嘴,真是比抹了蜂蜜还甜。”
“可不是,”白薇也笑道,“甭管姑娘做什么事,到她嘴里一准儿的就是姑娘厉害,姑娘最有眼光。这小蹄子莫不成是属熊的,镇日吃蜂蜜的不成?不然这一张嘴怎么就这么甜呢?”
“姑娘和白薇姐姐惯会笑话我,”四月骨朵了一张嘴,而后又笑道,“其实说出来也不怕姑娘和白薇姐姐笑话,以往姑娘每次遣了我去给少爷送什么东西,少爷都是极其的高兴。他一高兴,就会抓一把铜板赏我。所以往后给少爷送东西这样的好差事,姑娘竟是赏给我一人吧。白薇姐姐你可别跟我抢。”
“原以为是吃了蜂蜜一张小嘴才会这么甜,闹半天原来还是因着铜板啊,”白薇手中捧着简妍的斗篷和观音兜,但还是费力的抬了一只手起来,伸了食指在面颊上刮了几下,羞着四月,“可是羞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