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恪道:“夷族近来不太平,倘若夫人执意要去,万事要仔细一些。”
“嗯,有你在,我就安心啊。”
他微微一怔,她平时装腔作势惯了,这句话他竟然听不出真假。
而那个肇事的姑娘已经策马走出了老远,扬弓便搭箭,玉手一翻,那箭镞刺溜一声飞出老远,稳稳当当地钉在一只梅花鹿的屁股后头。
她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容恪一眼便看得出,他的夫人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只可惜以往到底是养在深闺,没有实战经验。
曲红绡也跟了上来,“世子,需要属下随身保护夫人么?”
“不必坏了她的兴致。”容恪看了数眼,才从冉烟浓身上移开目光,“有我随行,你回去备好壶浆,今晚杀鹿吃。”
世子的功夫远胜于己,曲红绡也便不耽搁了,应了这话便掉头骑马而归。
容恪要照料冉烟浓,岂知才吩咐了一句话,那个撒欢的傻姑娘便跑得快没了影儿,他只得骑马追出去。
冉烟浓是第一次看到梅花鹿,这么大一个猎物要是能拿下来,以后出去吹嘘多有面儿,连刀哥都得自愧不如,她屏息凝神地握着缰绳,夹紧马腹跟在逃窜的梅花小鹿后头,张弓又是一箭。
“叭”地一声,箭头撞上了树,又歪斜着掉了下来。
冉烟浓不灰心,此时已停了马,照着那只梅花鹿的翘臀又是一箭。
鹿逃得飞快,未中,但这一箭去没有落空,而是笔直地钉在了另一个屁股上。
“浓浓。”容恪变了脸色,飞骑跟来。
冉烟浓耳朵一动,只见那大家伙屁股一扭,一张花斑红白大脸便与她对了个正着,她“哇呀”一声,只见那大东西发出一身凶恶的长吼,来自百兽之王的怒火,让冉烟浓这匹怂得不能更甚的温驯母马,腿软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她竟然一箭扎中了它的要地!
冉烟浓瞠目结舌,“虎兄,我、不是故意的……”
那老虎不听人话,吼了好几声,这个愚蠢的人类还在原地不走,百兽之王的尊严而雄性的骄傲都不允许它对这个看起来娇滴滴但实则射得它屁股极疼的女人宽宏大量,于是抖着插着羽箭的大屁股凶猛地跳将几步,霎时间便奔出了几丈冲了过来。
冉烟浓头回瞧见活的老虎,吓得不能动。她怕蛇,但更怕老虎啊,毕竟被蛇咬能留全尸,这个东西凶煞起来,能将她吃了!
她策马要掉头,但是马儿吓坏了,不肯听话,她急得要命。
容恪正好骑马窜过一道横斜的树枝赶来,他这匹马显得神骏非凡,毫不怯场,容恪从短靴里飞快地抽出了一只匕首,冉烟浓已经绝望地用十指盖住了脸,就看到她的夫君也不知怎么便从马背上斜飞了出去,老虎才跳出两条前腿,便被容恪一刀插在脖子上,鲜血四溅。
那头老虎栽倒在她面前,有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胸口和手背,冉烟浓移开食指,那只猛虎被狠插了一刀,兀自虎吼着,毛发尽竖,爪子随着咆哮凶猛地刨着地。
容恪伸出双手摁着老虎的头,冉烟浓乱了方寸,那只老虎的四肢极为有力,她怕容恪一时也与老虎僵持不下奈何不得它。
倘若是平时一对一对敌,也能看得出容恪的游刃有余,只是他方才飞扑上去,准备不足,只能暂且摁住老虎脖子,将匕首一寸一寸地往里推,老虎挣扎着大吼,要杀了背上的人,爪子方才险些挣起来,虽被容恪又压了回去,但是也成功挠破了他的右手小臂。
场面很血腥,到处都是血,冉烟浓头晕目眩了一会儿才翻身下马,“恪哥哥……你没事么?我……”
“我插它屁股好不好?”
容恪脸上全是猩红的血,他摇头沉声道:“不用,你退远一些。”
再僵持下去对容恪很不利,他只是一个人,老虎现在只想活命和报仇雪恨,一旦有机会它是不会放过容恪的。冉烟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抽出了自己贴袖藏的匕首。
她利落地蹲了下来,照着老虎的脖子又是一刀。
她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生死存亡时,谁还顾得上善心不善心,跟老虎讲道理本来就是不可取的,是她惹的祸,不能让容恪来涉险。
冉烟浓双手握住刀柄,闭着眼睛将匕首往老虎脖子里摁了下去。
血液一溅开,底下顷刻之间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了各种称呼了,恪哥哥也成功解锁了“浓浓”
恪哥哥:娶个媳妇真会来事儿~
☆、羞涩
这只老虎倒地的姿态很有骨气,几只利爪仍坚定不移地扎在泥土里。
四周安静如死,冉烟浓脸颊上溅开的血水被风一吹便冷了个透彻,她囫囵睁开眼,庞然大物死气沉沉地伏在脚底,容恪也松开了握刀的手臂,上头被虎爪抓开了一条伤口,鲜血淋漓。
“恪……”
冉烟浓伸手碰了碰他的袖口,容恪蹙眉要收手,才动了一下,冉烟浓跳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摁住了他的手臂,“以前哥哥跟人家打架,被礼部侍郎的公子关门放狗欺负,也是被咬了手,他不敢告诉爹爹,是我私下里给他包扎的。”
冉烟浓利落地将裙摆撕开了一条布帛,擦干净容恪手臂上的血,又用力撕下来几长条,仔仔细细地将他的小臂裹好。
容恪笑着问:“不脏么?”
“这有什么。”冉烟浓凝神替他将纱布一圈一圈地缠上,曼声道,“要不是我意外射到了老虎,也不会连累你受伤。”
她抬起眼眸,容恪满眼笑意地侧过了头,看模样倒一点都不疼,冉烟浓问:“恪哥哥你怕不怕疼?”
疼……为什么要怕?
“自幼无人问津,也不知道喊疼有什么用处,除了泄露自己的软弱。”容恪不怕疼,越是疼,他的笑容只会越灿烂惹眼。
冉烟浓的心口却疼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低下了头。
其实比起他,她实在是太娇生惯养了,一点小伤口能把母亲急得掉眼泪,受一点委屈刀哥便恨不得为她两肋插刀,再加上一个与人切磋又无往而不胜的英雄爹,她从来就没有看人脸色活过,从小到大除了落水那一次,都平安顺遂地过来了。
绿林里的苍松参差挺立,摇落无数墨绿的浓纱,被金光穿透,耀眼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