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萱撅着嘴,严厉的瞪着魏年,很严肃的说,“以后你得注意,知不知道?我们可都是正经人!”
“知道了知道了。”魏年是绝不会说他是想用个美人计,让陈萱欣赏一个他肩宽腰细的好身材的,魏年连忙岔开话题,“你还要不要听这里头的商业诀窍了?我可不是谁都告诉的。”
“快说快说。”陈萱低头抹了抹小炕桌儿上给魏年喷到的水,脸红似火烧,态度不大友好。魏年却半点不嫌,细心的同陈萱道,“你得知道,你编的草帽,与集市上卖的草帽,都是卖给出力气的人的,你们的做生意的对象,都不是有钱人。我说明白些,都是穷人。与穷人做生意,你就要考虑,他们本身没钱,你的货,价高了,他们买不起,所以,必然价低。可是,我们的帽子,编的样式就跟那种防晒的草帽不一样。你以为买咱们帽子的人会大热天的在外面干活吗?他们都有体面的工作,或者不错的家境,他们戴帽子,并不是为了防晒,很多时候,这就是一种装饰,帽子是草帽还是丝绸的,都没关系,就是卖贵些也没关系,只要好看就行。做有钱人的生意,有两个规则,一是好看,二是贵。”
陈萱听的目瞪口呆,感觉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陈萱不可思议的问,“有钱人都是这样买东西的吗?”
“如果月收入有一百块现大洋,不会有人去买一毛钱三个的草帽,人们只会来买咱们店的帽子。”魏年有些惋惜,“可惜咱们现在没有注册品牌商标,今年先随便卖卖,我抽空弄个品牌名儿,明年就能卖得更贵了。”
陈萱问,“明年还能接着卖?”
“当然了。”魏年道,“干嘛不卖啊,这帽子卖的挺不错。”
陈萱很实在的说了一句,“可是,帽子戴一年又不会戴坏,起码得戴个十年八年才会坏,我编的帽子可结实了。”
魏年心中浮现了一丝很难形容的情绪,他怜悯的摸摸陈萱的头,“我的笨妞儿啊,衣裳一年也穿不坏啊,人们还不是年年都要做新的。”哎,笨妞儿太实在了,幸亏是遇到了阿年哥啊,要不,这就是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俩人正说话,就听到窗户玻璃响,魏年一回头,就见魏金的大饼脸贴窗子上往里瞧哪,魏年险给他大姐吓晕,叫道,“大姐!深更半夜的,你看什么哪!”
魏金咚咚敲两下窗,声音从窗外传来,“问我看什么?刚刚怎么了,喊那么大声,爹娘都听到了。”
“没什么。”魏年见陈萱脸红的跟热炭似的,打发魏金道,“我们闹着玩儿哪。”
“你们可真会玩儿。”嘲笑一句,魏金扭嗒着肥胖的身躯回去睡觉。
魏年拍拍胸口,说,“吓死个人,刚大姐扒窗外头,我以为女鬼哪。”
“你少刻薄人。”陈萱也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魏金还问陈萱这事儿,陈萱一面编草帽一面说,“阿年哥换衣裳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魏金奇怪,“你家男人换个衣裳,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陈萱这才觉失言,想到魏家其他人不知道她与魏年是假作的夫妻。陈萱便闭紧嘴巴,不再说话。陈萱编草帽挺快,不过,因为草莓进入盛果期,她还要照顾草莓,就有些来不及。陈萱拉来魏银一起编,魏银一向手巧,编出的草帽也不错,就是慢了些。陈萱就发动李氏一起编,这草帽的生意,原是陈萱打的头儿,魏银在帽子的款式上出的主意。因是小生意,又是她们姑嫂商量着来的,魏老太爷说了,家里一分不取,赚多少都是姑嫂二人的。
所以,姑嫂二人甭提干得多带劲儿了,就是李氏帮着编帽子,也是每个帽子都有提成的。
像魏年说的,这些小东西,说不便宜吧也不是太贵,偏又定在让你有些肉疼却又不至于买不起的价格。因为收入全归自己个儿,魏银的积极性也调动起来了。魏银种草莓是个外行,这些个穿戴打扮的,简直无师自通。魏银就直接说了,男人的帽子能卖多少钱啊,魏银改变了设计方向,现在城中最流行的是洋式女帽,像魏年买回家的那种,其实也是编的洋式草帽,只是在帽沿啊,帽身的装饰一些轻纱或是蕾丝,成本高不到哪儿去,卖的比男式帽子贵多了。
因为比较着急,魏年先在北京工商所申请了个品牌商标,这样就能给帽子贴标,显得更高档了。为了以示高档,还用了个洋名儿。魏银跟陈萱商量着,总在自家铺子里寄卖,不正式,也不像那么回事儿。毕竟,去自家料子铺买衣料子的,多是些成家的妇女,魏银觉着,不够高档。
魏银让魏年帮着另寻一处铺面儿,就在东单那一块儿,离自家衣料铺子近些的,租铺子的钱,就从俩人卖帽子的钱里出,要是不够,魏银打算让二嫂吹吹枕头风,跟二哥再借一点儿。魏银还不知道陈萱这个二嫂只是个样子货,有名无实。
魏银完全表现了商家女的逻辑思维,魏银与陈萱商量,“租铺面儿的事还是要跟爸妈说一声的,二嫂,咱们租个铺子,也不一定就全做帽子生意。我想着,咱们冬天还能做毛衣生意。”
“这成么?万一赔了呢?”陈萱对做生意完全没有魏银这种自然而然的态度,陈萱两辈子的出身限制了她,所在,哪怕帽子寄卖赚了钱,陈萱真正要迈出这一步,还是会犹豫。
魏银心里的账目比陈萱要清楚,魏银说,“就是赔了,顶多当咱们没挣过这笔钱。二嫂你想想,咱们的帽子,都是自己编自己做,成本就是铺子里的纱,市场上买的蕾丝,还有集市上跟人家定的席丝和处理过的秸杆,咱们亏能亏多少。一旦生意不好,把铺子再转手租出去就成了。”
陈萱想了想,她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不走上辈子的老路,就是为了,能活出个人样儿!一咬牙,一跺脚,陈萱也豁出去了,“成,就这么干了!”
魏银笑,“那咱们先跟二哥商量商量,再跟爸爸说一声。”
俩人同魏年商量,魏年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一条先与她二人说好,“现在外头世道还是乱,你俩时不时的去铺子里转转是成的,不要抛头露脸的打理生意,这样不大好。李掌柜家的小子这些年一直就在铺上,挺机伶,派他到你们铺子帮衬一二,准成。”
俩人对这事都没意见,原本陈萱也没空去铺子里,至于魏银,别看在穿戴上很有想法,先前魏银连开铺子的想法都没有,还是叫陈萱给带起来的。也是魏老太爷说了,帽子赚多少都是她们的,魏家是经商的人家,魏银自小到大耳濡目染的,才有这想头儿。要不是有陈萱一道,魏银自己也没信心撑起铺子。所以,魏年这样说,姑嫂二人都没意见。
俩人又同魏老太爷商量,魏老太爷寻思半晌,叫了魏时一道听一听,魏时没什么意见。魏时说,“这是妹妹和二弟妹的私产,反正赚多赚少都是你们的。就一样,我可提前说,做生意都有风险。你俩小打小闹的折腾折腾就行了,别把摊子铺的太大。”
魏老太爷抽了锅子旱烟,方在炕沿儿上磕了磕烟袋锅子里的烟灰,同二人道,“你们要自己开铺子,先前从咱们铺子里拿的纱、绸都把账清了,以后全作生意往来。再有,赔赚自负,家里不要你们一文钱,也没有一文钱给你们。”
魏银点头,“爸,我们知道了。”
陈萱点点头,以示自己明白。
魏老太爷同魏时道,“明儿把李掌柜赵掌柜叫来,再请赵亲家、何老弟过来,做个见证,立个契。”
陈萱都有些吃惊,没想到,只是开个小铺子,太爷还要立契约。不过,她不大懂生意上的事,既然太爷这样说,她也就这样听着了。
第72章 求花篮
魏老太爷特意请了自家两位掌柜、以及交情不错的赵老太爷、何东家帮着做见证人, 正式立了契。立契的同时就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这铺子,魏家一文钱不出, 也一文钱不取, 赚了赔了的, 都是姑嫂两个的事。
魏老太爷办得这事儿,起码在朋友圈儿算是标新立异了。李掌柜赵掌柜都是跟着魏老太爷多少年的老人儿了,赵老太爷、何东家, 一个是亲家一个是同乡,更是亲近。说起话来,赵老太爷都说, “老弟你这事儿办的, 当真敞亮!”
何东家也说,“虽是小生意,立个契更明白。”
赵老太爷打听,“以前我一直都说, 阿银还是个小姑娘,她们姑嫂怎么想起做生意来了?”
“这事儿说来不值一提。”魏老太爷就把陈萱编了帽子在铺子里寄卖的事,“原本是我家二儿媳编了顶那种洋式的草帽, 阿年戴着在铺子里打理生意,偏生有客人见着了, 非要买。这种小物件, 能有多少钱?二儿媳手巧, 就多编了几个放在了铺子里。阿银会什么, 这些年养她长大,虽说近来学了些洋文,我看她也不怎么上心,倒是穿衣打戴上来劲。唉呀,我也不太懂现在的小姑娘家,一顶帽子而已,咱们那时候,不都是戴老家那宽边儿大草帽么,又便宜又实惠。小姑娘家就跟咱们想的不一样,唉哟,那花样儿就多了,一会儿镶个边儿,一个扎朵花儿的。阿银说样式,二儿媳给她编,她姑嫂两个在一处,弄了许多的帽子。那么些帽子,家里人哪里带得过来,多的就放到铺子里,竟也能卖出去?她们姑嫂闹着玩儿的小玩意儿,赚不了个三块两块的,我就说,你们赚了都是你们的。这可了不得了,竟要张罗着开铺子。要是不答应,得不乐意。可咱们是生意人家,做生意,就得按咱们生意人的规矩来。虽说她们这生意不大,我也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她们做不做生意,家里不短吃喝,她们既做这生意,盈亏就得自负。赚了,是她们的本事,咱们做长辈的,不就盼着小一辈人有出息。赔了,也是她们自己兜着,做生意可不是编帽子,多编几顶,就是卖不出去,自家人也可留着戴。做生意就得支起摊子,光房租这一项,我看她们怎么打平吧。”
魏老太爷说着,大家都笑了。
做生意的确没有魏老太爷说的那么容易,先不说东单那里的铺面儿有多贵,好吧,魏年还是给租了个一间门面的小铺子,可租金就得半年起付。光租金一项,陈萱魏银都有些傻眼,她俩谁都没料到租金这么贵啊。魏银同陈萱商量后,魏银先说,“这刚立契,爸那里怕是一个大洋都不能借给咱们。”
陈萱想了想,“那我跟阿年哥借一借。不过,阿银,这可先说好,就是能借出来,也得给阿年哥打欠条的。”
魏银有些奇怪,“二嫂,二哥的钱不是你拿着么。”
“我只是代阿年哥保管,平时我俩的账也是很清楚的。阿年哥对我这么好,我可不能占阿年哥的便宜。”陈萱很郑重的强调。魏银心下真觉着她二嫂是叫她二哥哄着了,她爸赚的钱,都是妈收着的,男人挣钱,本来就该交给女人。不过,她们这是做生意要用,给二哥写个字据也是应当的。魏银一向通情理,正色道,“这是应当的。”一码归一码,要说生意人家的好处就是,账目清楚。
陈萱私下同魏年说的借钱的事,魏年问她,“你们有多少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