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店铺开了一多半,有的小伙计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远远听见马蹄声,还机灵地抬头去张望,见骑的是矮脚马,立即低下头去。
百姓们多少还有些怕他们,却也不会瑟缩在家中听天由命。
无论谁当着青天,日子总是自己的。
夫妻二人怕扰民,进了镇之后就不再跑了,荣桀陪在颜青画身边,给她细说一路上骑马姿势的问题。
颜青画时不时颔首,听得分外认真。
等到了衙门口,老远就听见叶向北熟悉的声音:“我说两位当家的,我这都要急上房了,你们还在那打情骂俏,忒不地道了。”
颜青画远远见他脸蛋都晒红了,“噗”得笑出声来。
就连荣桀也挑眉淡笑:“把我媳妇逗笑了,饶你一命。”
叶向北:“……”呸。
第34章 云州
叶向北敢站在衙门口等他们, 就表示云州那边来的人已经被“安顿”好,不会出岔子。
荣桀先下了马,然后就过来扶颜青画,这么远的路程跑过来,小姑娘想必也没什么力气了。
颜青画也没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叫他扶了下来, 还笑着说:“叶先生兴许是有些羡慕了, 这是我的不是, 回头一定好好操持, 给叶先生选个温柔佳人。”
叶向北脸上更红了, 他额头直出汗:“大嫂……小弟知错了。”
颜青画又不是被人说两句就脸红的闺阁小姐,一句话就把叶向北怼的直求饶, 一点都不扭捏。
大概她身上所有的扭捏与羞涩都给了荣桀, 旁人再难引动她心底丝毫波动。
荣桀怕她腿疼, 一路小心翼翼扶着她,跟叶向北问:“确定是云州令尹?”
叶向北颔首, 郑重道:“之前咱们翻过朝廷政令, 里面对云州的事情也算是描述详尽。”
云州叶氏首领名叫叶轻言, 是军户出身,他自家在云州有些根基, 年纪轻轻就当上总旗。那时不过三十而立的年纪, 手下便有五十人了。
大陈重文轻武, 哪怕是再保家卫国的军户, 地位也不及考上秀才功名的书生。云州的省府名安南, 地处南疆,读书人少,秀才便更是尊贵。
从朝廷的政报来看,叶轻言之所以会叛乱,一个是因为有秀才欺凌他亲妹,再一个这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
一开始不过是一个姓张的书生看上他妹妹,上门求取,他瞧不上读书人没有答应,还把人羞辱一顿。那张书生也不是个好东西,竟趁叶轻言出外巡防,当街抢了他妹妹回去,就想生米煮成熟饭。
得亏这妹子在军营里长大,学得一身好武艺,不仅自己没受什么磋磨,还把那书生打了一顿,差点弄成残废。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安南府的书生联合起来闹事,布政使不好得罪他们,就想着把叶轻言一家都治罪,好平息这场祸端。
叶轻言就更不是好惹的了。
他手下有一个旗的人马不说,另外一个旗的总旗还是他兄弟,军户早就对书生不满,两方人就这样闹起来。
然而书生到底只会纸上谈兵,对上真刀真枪立马就蔫了,也不过就花了一天的时间,叶轻言把那一群书生都杀了挂到城墙上,风一吹就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吓得安南府的老百姓连水都不敢出门打。
或许是怕朝廷找他麻烦,又兴许早就对朝廷失望,叶轻言直接鼓动了整个安南府守城军,领着千人攻占了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逼得两位三品大员直接自杀于衙门大堂内,说是血溅三尺也不为过。
也是云州提刑按察御史命大,他正在外巡检,逃过一劫后立即逃往业康,从那里往朝廷发了急奏。
再之后,云州的事朝廷就没再来过政令,因为朝廷也不知云州到底如何了。
叶向北道:“云州令尹自称阮细雨,说成王很欣赏大当家,想要细谈一番。”
听了这话,荣桀微微挑眉,颜青画却是脸色一变。
她低头沉思片刻,问叶向北:“咱们如今还有多少百姓进出南城门?”
叶向北对镇子里的事是很上心的,他想都不想便答:“最近都没有,倒是上月底有一商队南下,检查过都是本地人。”
颜青画淡淡道:“本地人,也可能帮人带消息出去。”
叶向北的脸色也变了,苦笑道:“可咱们也不能不叫百姓出城。”
如果他们封了城,百姓们便会恐慌,这段时间的努力便白费了。
颜青画和荣桀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急着见阮细雨,直接去了内衙门正房安置下来。
“我们是一月前接管的梧桐镇,不过几天功夫,云州的成王便知道了。”
从云州到梧桐镇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五六天时间,云州那边还要准备,估摸着商队一到达他们就得了信。
颜青画低声说着:“这说明两点,一是咱们镇子早就有成王的人,二是他那边已经全面统治云州,只有根基稳固,他才敢派出自己的心腹令尹出来办事。”
荣桀倒是不担心,他舒眉展颜,笑得微风和煦:“无妨的,这其实是好事。”
颜青画一愣,她抬起头认真看向荣桀,见他依旧临危不乱,自己也跟着冷静下来。
“溪岭地势复杂,多山多水,同高原气候的云州是不同的,”荣桀道,“无论镇子上的人是什么时候安插进来,都能说明另一个问题。”
颜青画下意识问:“什么?”
荣桀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叫她等会儿润润口:“说明叶轻言这次叛乱不是官逼民反,不是一时之快,他是早有预谋的。”
这话一出口,颜青画只觉得背后一寒,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却觉不到一点暖意。
但她却不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