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无垠还在禾场上忙着,大胖却沉沉迈着步赶了来,挥了支耙子嚷嚷,只道夏主雇赔了地契,要砍一半的人。
「无垠,对不住啦,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何况夏爷点名要你走,我也帮不了你。」大胖将他屋寮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清了出来:「你要想干活儿,城里绕绕不定有机会。」
他心里不太安稳,离开禾场,连忙回头找夏怡禾。一进院,便见她抱膝蜷坐在廊下,一双眼转着泪。
他搁了行囊,走了上前,蹲了下来瞧她。
她衣衫头发凌乱,不用想也知她又让两个哥哥欺负了。
前阵子,夏丰夏凯开在城心的米行经营不顺,经久合作的老主顾让同行抢了,失了不少生意。他们血气方刚,抄了傢伙频频找人理论,结下了不少仇家。今日又听得投资的商船不知何故让人烧了,血本无归,赔了整船货,先收的款早花了不少,拿不出钱还人家,前前后后赔了好几百两。
遭咒诅似的不顺,夏丰夏凯满腹怨怒,回头见了她,二话不说揪来自是逞兇洩慾。
「无垠…。」她抬起头,哽着喉道:「对不起,我…不能再留你了。」
她道哥哥们要她日后所有摊子上挣得钱,都拿去抵债。
「但,无垠…。这样也好。」她勉强笑了笑,道:「我想了想,当初,辰堂主还等你入月盟,你不妨考虑考虑。我这摆个摊,加上辰夫人帮忙,一个月也不过挣个一二两银子…,顶多就只能分你一两。说雇你…,实在委屈你。」
「我不去。你不用支我薪。」无垠淡淡道。
「你有更好的去处,用不着在我这吃苦…,哥哥们欠下的银子不少,不定连累了你。」夏怡禾不懂他武行好,出身好。怎的就不愿意入月盟。
「那我更要留下来帮你。」
「无垠…,」她面露难色,甚是委婉道:「但…就是不支你薪水,这要吃要喝,也是笔开销…。而且…。」
而且夏丰夏凯频频嚷着,要为她贴榜招亲,挑个出高价的人家嫁了,比她摆摊来得应急…。她要嫁了人,怎还顾得上他。
「还是…你有什么难处么?」她想他对那身世有些反感,不定其中还有什么曲折,若是知道原委,她说不定还能想法子帮帮他。
难处…,他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处,那身世他回头想了几想,早也看淡了。如今怎么活着,才是紧要。就只是…。
「我捨不得你。」他淡淡道了句。
夏怡禾眼里还滚着泪,闻言,楞楞一问:「什…什么?」
「阿禾…,让我帮你。你这处要打理的田,够我忙活儿了。你专心绣点东西,做些细活儿,我们…,就是不富裕,生活也能过得去。」无垠执着的眼神逼视着她,一番话说得真切。
她一楞,也许是过得去…,但怎么让他说起来,好像他们…小夫妻似的。
「我同你…就做小夫妻,不好么?」无垠浅浅一笑。
这阵子,他不时觉得他们真处得像夫妻。他喜欢看着她,喜欢听她说话,同她在一起,他觉得安定满足,好似她就该这么在他身边,又好似他们已经相识许久。
他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般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