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楚宫腰 风储黛 2380 字 8天前

“我……”孟宓摇了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桓夙那句“你发誓不离开的”再也没有勇气说,他有何颜面让她守诺。毁诺寡信的人是他,他像个笑话一样,四处乱闯,将楚国打理得一团糟,只顾埋伏人马暗线,却忘了,捧得越高的人,也是众矢之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人必非之。师父教给他的第一条,便是让他动心忍性,后发制人。

可他完全忘了,他太贪功冒进了。

“大王,你让我,静一下好么?”

孟宓拿袖口擦干了眼泪,窄窄的一方香肩颤抖着,她压着汹涌的悲伤,把脸缓慢地埋入膝间,桓夙咬了咬牙。

门外星斗满穹苍,小包子捧着狐白的软蓬,哭丧着脸不说话,等了太久才见到桓夙唇色发白地走出,忍不住心疼,楚侯袖口下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今日在东街行刺祭司大人的,是楚国令尹卜诤的心腹。”

小包子也不知道桓夙有没有证据,但他是信的。

“终有一日,他会见到,楚国的太阳,是踩在孤的脚底下的。”桓夙的眼底渐渐涌上来一股血液般的异红。

信风透着凉意,孟宓被吹干了泪痕,一缕月华白的修长身影轻袍缓带,从容地将她的手握住,“阿宓,跟我走。”

是蔺华,他竟然还没有走,往昔只要到了月光降临,他便会离开。

“我……”

“不要犹豫,难道你真信桓夙是真心待你?他若将你放在心上,岂会让你父亲背负百官非议入朝?”蔺华心疼地蹙开修眉,“在他心中,你就是一个影子罢了,他将你囚禁在云栖宫,不过是为了那抹影子。”

“你的眉眼与她生得太过相似,不过是凭着这一点罢了……”

孟宓挣扎起来,“我不离开!”她父母俱在楚国,尸骨未寒,她能离哪儿去!她能走哪儿去?无论天下多少个国度,除了郢都,都不是她的故土,除了郢都,都没有她眷恋的人,除了郢都,再是繁华阜盛、烟柳画桥之处,她也哪里都不想去。

蔺华温柔地裹住她的纤手,“可是阿宓你要想清楚,留在楚宫,是被要拘禁一辈子的,桓夙那样的人,会不会给你一点自由?你与我父母双亡,无牵无挂了,阿宓,何必执念于此?”

他的声音似有魔性,孟宓恍惚了,接着这个声音便一直在脑中缠绕,再也挥之不散,她忽然想到,是啊,她父母双亡,无牵无挂了,还要留在这儿做桓夙的金丝雀么?

不。

“桓夙让你唤他什么?”

孟宓愣愣地转过身,“他喜欢我唤他‘夙儿’。”

“谁喜欢唤他‘夙儿’呢?”

瞬间,犹若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是太后。

难道他之前在她胖的时候那么讨厌她,她瘦了又得了他的喜欢,他爱细腰,他喜欢她唤“夙儿”,自太后不在了,他便把她囚在寝宫,都是因为……

孟宓凉得齿关打颤。

蔺华温和如和田白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骨,笑意生了一波漪澜,“阿宓,别犹豫了,桓夙有甚么值得眷恋的?你父母不再,他连一眼也不让你见,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孟宓宛如泥塑一般,双目空洞地望向星天外,山抹微云,紫岚在月光里蠕动,吐出一行行缠绵的烟火。

这一晚不眠的还有桓夙,他靠着琴台,昼夜不舍地弹琴,狂乱不成调的声音扰得一晚云栖宫无人敢搭上只言片语,更无人敢侧目以视,这一夜将近黎明时,南阁楼忽然起了火,隔着一排茂林修竹,都能看到微光里那熊熊燃起的焰光。

“那是南阁楼么?”

桓夙一扭头,发现云栖宫里的人都在站着打瞌睡,并没有因为他的低吼而被惊醒,他一脚踹醒了小包子,这时宫外守夜的小泉子仓皇地手并作脚地爬进来,“大王,南阁楼失火了!”

不,昨夜她只是……桓夙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软弱无害的孟宓会这么决绝,“孤不信!”

成百的人提着木桶扑上楼阁救火,但杯水车薪,南阁楼实在太高了,水车无法运上去,只能依靠人力,不断地攀爬,又下来,继续不断地攀爬……

这座阁楼是百年前的楚孝王为爱妃修建的高阁,让她终日待在方寸之间,自高台垒土上翩翩起舞,只给楚孝王一个人看。

十多代的楚侯,对心爱的女人,无一例外地都是掠夺、强占、幽禁得来的。

桓夙一直觉得他和先人不一样,可他今日发现,他没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强迫和软禁,他只不过,以爱之名,为他的私欲披了一件华丽的衣裳,可骨子里没有什么分别!

宓儿!

“大王,不能进去啊。”小包子冲上来要制住桓夙,这还是他头一回顶着杀头的风险违逆楚王。

无奈被一脚踹得爬不起来,兀自艰难道:“已有人前去施救,去寻孟小姐了,也许,也许她昨日便离了阁楼,毫发无损……”

“她若是离了,你告诉孤,何以百年水火不侵的南阁楼忽然失火?”除了人力,其余的绝无可能!

桓夙不顾拦阻,几乎脚不履地地爬上了楼,一行人吃惊地大叫,“大王,此处危险!”

哔哔啵啵的烈火,将阁楼摧毁得十之六七,熊熊地高耸地腾起烈焰,吞没着东方微红黯淡的晨曦,桓夙几乎一刻也不能等。

宓儿,若是你在,孤再也不那么对你,你出现,你定要完好无损地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火不是宓儿放的……

ps:夙儿要吃点苦头了2333。

☆、第35章 火遁

烟涌过来, 迷了眼睛, 呛得桓夙制不住咳嗽, 很快, 一群提着水桶的宫人之间, 四人抬着担架跌跌撞撞地赶来,将人平放在地上, 桓夙放大了瞳孔,瞬间犹如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大王,孟小姐……”

一个人要说什么,但见大王的这副情状, 终究是不敢再说下去了。地上的人被几尺积满了烟灰的白绫覆着,焦灰味浓郁不去, 桓夙的一只手艰难地伸了出来, 探向那具尸体。

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