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默默松开手,只见一只滚圆的沙鼠蹲在纸上,仰着头,乌黑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墨鲤,一副“我就散散步,你紧张什么”的模样。
墨鲤克制住了去找竹筒杯的念头,准备继续写。
沙鼠踱步从纸上离开,它的爪子沾到炭笔写出的黑色,导致纸上留下了一串黑乎乎的爪印,连字迹都被划拉得模糊了。
墨鲤无奈地捡起炭笔,把字重新描画一遍。
至于纸上的其他爪印……算了,行囊里的纸也不多了,不能浪费。
沙鼠真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管遇到什么障碍物,都照走不误。
遇桌爬桌,爬上去走完再若无其事地爬下去,墨鲤感到自己的鞋履被爬过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沙鼠没有走鞋面了,它顺着墨鲤的小腿爬上来了。
沙鼠虽胖,但身形灵活,墨鲤又坐在桌子边,还有桌腿给沙鼠借力呢。
呼哧呼哧地攀上了大腿,正要继续踱步,被墨鲤一把抄了起来放在肩膀上。
“别动,等会儿我们进宫。”墨鲤边写边说。
发现孟戚真的不打算变回来,墨鲤只好解释道,“太子还不能死,我再去看看,上次太过匆忙,这次我要看他喝了我开的药方之后病情如何。倘若情况没有恶化,有了这些银针,再配点合适的药,以内力疏导气脉,至少还能再活半月。”
病是治不好的,只是没到最后一步,神医就还能给病患延几天寿数。
墨鲤继续对沙鼠说:“至少要跟太子说说六皇子的事,六皇子年岁太轻,玉玺留给他并不适合。如果太子把几个弟弟喊在一起,让他们为了齐朝跟百姓不要互相争斗,孟兄觉得有用吗?”
沙鼠抬起爪子摸下巴,沉思片刻后微微摇头。
“不能?”
沙鼠继续摇头。
“哦,是说不好。”墨鲤会意,想了想也很赞同孟戚的看法。
能让这些皇子拧成一股绳的,不是太子的意愿,而是对陆璋的恨意。
墨鲤自言自语:“如此说来,陆璋活着反倒是好事?”
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六皇子,终归太年轻了,经历的事太少,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陆璋活着,反倒能让这些皇子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短处,如果陆璋这时候死了,他们互相又不待见,加上齐朝的几股势力,只会把事情闹得更糟。
“齐朝……内忧外患,好似一张棘手的药方,连改动都不好下手。想换君药,苦无替代。臣药品质不行,又找不着更好的。”
墨鲤放下炭笔,把药方折了起来,压在烛台下面。
“孟兄?”
胖鼠顺着墨鲤的衣领滑到了怀里。
——拒不变成人形。
墨鲤隔着衣服捞住沙鼠,阻止它继续往里面钻。
算了,沙鼠总比胖娃娃好。
乌云缓缓遮住月光,当银月的光辉再次透出云层,房内已经空无一人,桌上收拾整齐的行囊也不见了。
***
东宫。
宫墙外的禁卫军非但没有减少,相反数量更多了。
只是比起原本的严苛,现在要好说话得多,不止找来了太医,还有各种东西源源不绝地送来。包括皇家内库里储藏的珍稀药材,以及好几块价值连城的暖玉。
这些当然不是陆璋的命令,而是三皇子的意思。
太子病重,两位宰相当然要知道具体的情况,立刻同意了分出一半的太医前去诊视。
剩下的一半给依旧起不了床、说不清话的皇帝治病。
太子活不了多久,这事文远阁的宰辅们知道,他们在感情上还是愿意站在嫡长这一边的。奈何太子福薄,没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不管如何,事情总归要做得让人无可指摘。三皇子敬爱兄长,虽然因为皇帝同时病重需要侍疾不能守在太子病榻前,但是提议将好药材分给太子,送暖玉以及其他奇珍给太子,这一番敬重之心友爱之情,将来三皇子登基时是美谈,可以大书特书嘛。
宰相点头了,皇帝不能理事,执掌内库的臣子跟内侍还不见风使舵?
纵然是不想那么快表忠心的,也不敢怠慢三皇子,忽略文远阁那边的意思。
于是东宫忽然热闹起来,抬着药材宝物的内侍夹在太医署的人员之间,显得格外混乱。太子妃也不理事,只是念经,东宫的内侍总管带着人忙得焦头烂额。
“这会儿来做什么,只是添乱!”
“那些太医还有脸来?如果不是他们虚应了事,耽误了殿下的病,怎至……”
太子咳了几声,他身边的宫女顿时闭口不言。
宫女郁兰小心翼翼接过太子手里的药碗,觑着太子的脸色,不由得喜道:“殿下今日的脸色好些,咳得也少了,那位……”
她很快意识到不对,改口道,“这张辛苦得来的方子确是有效。”
正说着,另有内侍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太子没说话,那内侍很有眼色,见到郁兰手里还有残渣的空碗,垂着头把药碗连同盘子搁置在了矮几上,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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