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守卫看到我,忙行礼:“主簿。”
我点头,又用力咳了一下,哑着嗓子说:“将军方才有令,除了我和将军,这室中不许别人入内。”
那守卫连声应了,看着我,讨好地笑:“主簿这喉咙要不要紧?可要小人去找些蜂蜜水来?”
我摆摆手,自顾离开。
这位奉舟将军的主簿,是豫章国人士,名叫陈志。此人身形不高,也不太胖,我假扮他并不费事。
当然,我原本想假扮的是奉舟都尉。但他运气甚好,被叫走了,我无奈之下,只得选这陈志。
不过选陈志也有大好处。他身高与我厢房,且这风寒咳嗽恰是时候,我可以假装嗓子哑了,蒙混过关。
果然,路上,我又遇到几个将官,如法炮制,皆无人怀疑。
方才,陈志在我的逼问下,供出了好些事。
那奉舟将军,名陆濛,字伯鸿,父亲是陆班的弟弟陆匀,豫章王后是他的姑母。此人本是在浔阳县所在的庐江郡中为官,与浔阳营都督许纬私交甚好。此番浔阳营倒戈豫章国,便是陆濛做说客的功劳。故而豫章王对这个侄子颇为赞赏,将他任为奉舟将军,随他北上出征扬州。
据陈志说,这些楼船,小可载千伍人以上,大则可载三千人,加起来约有四万人。其中豫章国人马两万,浔阳营人马两万。当下这艘楼船,名曰镇南,是浔阳水师主舰。豫章王就在镇南之上,而浔阳营都督许纬乘坐另一艘楼船,名曰翊风,紧随其后。
第280章 奉舟将军(下)
“豫章王不是正与长沙王交战么?”我说, “他领着大军来打扬州,长沙国怎么办?”
“此战本就是声东击西之计。”陈志道,“长沙王前番狠败了一场,坚守不出,大王即暗地抽兵来了扬州。”
我了然。
豫章王这番行动,确实大胆,将陈王和长沙王玩弄于股掌之中。可以想见, 就算长沙王发现了豫章王撤兵, 重新占了安成郡, 豫章王也不亏。与扬州比起来, 安成郡乃至豫章国都不值一提。
我又问清了些细节以及豫章王所在,就下药让他睡了过去,放到卧榻上,用被子裹上。
走出去的时候,只见天上浓云蔽日, 已经是午后光景。
这楼船有五层,豫章王的起居和议事之处都在顶层。
如前天晚上我对公子所说的那样,找到豫章王之后, 我是要好好跟他谈一谈前景之事,将他说服。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这说服的办法,有些小小的差别。
我那时说,豫章王感激我当年救了他一场,为了报答, 他许诺我将来若是求助,他必定答应。
这当然是我胡侃时的鬼扯。豫章王当年被我用手段戏耍了一通,恼怒还来不及,怎会对我许什么般海誓山盟。
故而我要将他说服,仍是要用上祖传的伎俩,千言万语,有时远不及威逼利诱好用。豫章王知道我的本事,也甚是爱惜性命,就算扬州千好万好,我这般以理服人,他也不会不听。
陈志在这船上显然颇有些脸面,我一路沿着楼梯走上去,不曾遇到阻碍。
五层上甚为宽敞,迎面可见一处议事堂,匾额上题着威风凛凛的“镇南”二字。堂上人影绰绰,大约是在议事,奉舟将军陆濛应当也在其中。
不过我并不真的要来找他。
我既然要对豫章王下手,自然要等人少些才好行事,现在看来还不是时候。等他们议事散了,我拿这绢书作托辞去见豫章王,便可顺水推舟照计划行事。
这楼船很大,我悠然地踱了开去,打算趁他们还在议事之时,将上下通道以及各处出口打探清楚,以便计议后路。
当我行至船头之时,忽然,听得一些喧闹之声。
“让开让开!”有人喝令道,前方几个闲走的军士连忙让开。
只见一个将官从船头匆匆走来,似乎急得很。我也连忙让到一旁,擦身而过之时,我瞥见那将官手中拿着一支箭,上面绑着着绢书。
最为显眼的,是那绢书上插着的一根鸟羽。
“何事?”看着那将官快步朝楼上跑去,有军士小声打听道。
“我也不知,好像是方才有船过来,射上来一封羽檄。”
“羽檄?甚羽檄?”
“啧,我怎知……”
我听着,心中忽而升起些紧迫的预感。
羽檄乃军中紧急军情所用,这般时候来了羽檄,必是与扬州有关。
我不再逗留,随即跟着那将官往楼上而去。
陈志平日跟着奉舟将军亦步亦趋,自然在议事堂的卫士面前也甚为脸熟。我往堂上走,卫士并未盘问,让我径自入内。
堂上三面见光,颇是明亮。
才入内,我就瞥见了身穿金甲,坐在上首的豫章王。
跟三年前比起来,他似乎老了些,不过仍然精神得很。只不过这次,他成了率领大军围城的人,而那个打算坏人好事的仍然是我。
堂上的气氛似乎颇是活跃,数十大小将官分坐下首,众星拱月一般。有人正在热切讨论着大军杀到扬州之后,可在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打开城门之类的畅想,引得周围的人或附议或大笑,颇是热闹。
豫章王却颇是安静。
他正看着手上的绢书,面前的案上,放着一支箭和鸟羽,显然,这就是方才的羽檄。
我仔细地观察他面上神色,只见并无波澜,眼睛紧盯着绢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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