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霄点头如捣蒜:“甚好甚好。”
等到王霄终于将吴主簿送走,跟我聊天的侍卫随即上前禀报,说尚书府遣人来送文书。
“哦?”王霄看向我,神色和气,“不知是什么文书?”
我说:“是一封密函,官长吩咐了,必请将军摒退左右,亲自拆阅。”
王霄颔首:“随我来。”说罢,往堂上走去。
到了堂上,王霄果然摒退左右,在案前坐下。
“密函何在?”他问。
我笑了笑,将公子的信取出来,递上前去。
王霄拆看来看,脸上的神色瞬间一变,原来那和气的脸色已经消失不见。
他迅速看完之后,打量向我,神色狐疑。
“你……”他低低道,“你是大将军派来的?”
大将军是公子的旧部对他的称呼,如柏隆,无论公子的官职变成什么,他都管公子叫大将军。
“正是。”我说,“在下阿生,奉大将军之命,来见将军。”
王霄沉默片刻,道:“除了这信,还有别的么?”
我将装着圣旨的锦筒也拿出来,递给他。
王霄打开看,更是一惊,即从座上站起身来。
他神色不定,一边即刻将圣旨收起来,一边看了看堂外。片刻,他却将公子的信,凑到灯台上,把信烧了。
待得那信全部化为灰烬,他神色严肃地看着我,道:“此处非说话之地,你随我来。”
说罢,他起身,往堂外走去。
“去牵我坐骑来,再另牵一匹马。”出了门,他对侍从吩咐道,“我有急事,往尚书府一趟,尔等不必跟随。”
侍从应下。
未几,两匹马牵了过来,王霄和我各自骑上,策马往营外而去。
出了北营,王霄一路疾驰,到了个人少的地方,却往路边一拐,走进了一处僻静的小路里。
这是一处乡间小道,蜿蜒探入田地和桑林之间。往前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忽而豁然开朗。
我讶然。
只见这是一大片墓地,一个个坟包排列得整整齐齐,坟前都立着石碑,足有数百。四周围是一片树林,将墓地环抱着,僻静无人。
我不由问道:“这是……”
“这是当年征匈奴时,死去的兄弟。”王霄道,“这些兄弟没有家人,无人收葬,大将军便选了此处,将地买下,将这些弟兄们安葬。”
说罢,他突然上前,对着不远处几个没有墓碑的新坟跪下。
“弟兄们,大将军要回来了!”他声音激动,“大将军要将北军救回来,还弟兄们清白!”
说罢,他伏拜下去,嚎啕大哭。
第299章 奸细(上)
从王霄的言语中, 我知道了事情原委。
雒阳的历次政变,北军被挟裹其中,变故甚大。但前面几次,不曾有大战, 北军的变动以将官更替为主。
而赵王掌权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
赵王虽还未称帝,却已经以皇帝自居, 自然也将北军视为囊中之物。赵国虽是大国, 兵马却不如别国强, 赵王更是希望牢牢掌握北军,为己所用。他上位之后, 手段比前面的东平王等人更残忍,为排除异己, 在北军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凡事与他为敌的人有关的将士,都受到了牵连, 轻则逐出北军或下狱,重则处死。他还鼓励告密,凡检举谋反者,赏少则数千钱, 多则十金。公子与秦王结盟之事, 早已经被赵王所知,自然被他视为敌手。公子在北军的旧部,也有不少人因此遭到迫害。
当下这些新坟里埋的人,就是因被诬谋反而被杀的。赵王为警示他人, 凡因谋反而处死的人,皆曝尸荒野不许收葬。王霄是冒着性命危险,将这些人的尸骨偷偷收起,埋在了此处。为避免被人发觉,至今墓碑也不敢立。
“我知道北军是雒阳戍卫,人人都想掌控北军,这样的事必是迟早。”王霄坐在地上,叹口气,“大将军离开雒阳之前,曾找过我,说弟兄们之中,我最是谨慎,官位最高,让我日后遇到事,多多照应弟兄们。我将此事谨记,无论雒阳掌权何人,皆逢迎阿谀,以求平安。”说着,他又垂泪,双手捂着脸,“可仍是保不住这些弟兄……”
我听着他说这些,亦觉得动容。
“如此说来,大将军的旧部,已经被清洗殆尽了?”我问。
“这倒不是。”王霄道,“赵王还需用人,不敢杀尽。故手段虽然凶残,但意在威吓。我当上北军中候之后,明面扶立赵王的人任要职,打压旧部将士,但其实将这些人贬到低阶,反而可让他们不引人注目,先保住性命。”
我不禁一振:“哦?”
“不仅是大将军旧部,北军之中,也仍有不少忠于天子的将士。”王霄道,“天子在扬州发诏之时,北军曾有人意图追随天子,被赵王发觉,关押数百人。此举引得北军群情激昂,赵王恐弹压不住,闹成哗变不好收场,说是要处决,也迟迟未曾动手,至今仍押在牢中。”
我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如此,将军可先将信得过的人联络起来,商议举事之事。”
王霄:“我正是此意。”
王霄这一番话,确是教人精神振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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