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她旁边的“韩仪清”听了韩仪琲的话未曾反驳一句,却在韩仪琲从她身边经过时从容的伸出脚,让这位姑娘摔成了个贴地乌龟。

贴地乌龟是个没种的,爬起来一路哭着去和她祖母告状,可惜她不知道韩仪清身份今昔不同往日,再也不是她祖母能拿捏的了。

她那时候便确认了眼前这个“韩仪清”并非韩仪清。

黄秀梅道:“你那位替身做事太过直接,不像你总是思虑再三,其实破绽颇多,也是后来我才想起来魏国公夫人寿宴那日,她吼人的时候嗓子可是好好的。”

韩仪清忙道:“那是我表妹宁泽,可不是什么替身。”

黄秀梅不以为然,是表妹也是替身啊,她确实是不问俗事的,你同她解释一通她也未必就明白谁是谁,她也不愿知道背后原因,自然不问。

韩仪清又道:“你可有些不厚道了,你既然早知道,为何憋到今日才来瞧我。”

“到底谁不厚道了?你这可就是贼喊捉贼了。”

黄秀梅斜睨她一眼,她昨日做了个梦,梦见花儿枯萎了垂下花苞,她觉得不吉,今日一大早便赶来了大兴,又说道:“春天来了,花儿都开了,你骗我的事自然也过去了,我便来了。”

今日有风,迎面吹来一股淡淡的香气,黄秀梅嗅了嗅道:“这莫不是杏花开了?这才三月初,今年开得倒是早。”

为了印证她的话,春风透过窗缝隙卷进来些粉白的小花瓣,韩仪清看了眼睛一亮,今日她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自己撑着要下床,黄秀梅忙起身扶着她,她走了几步到靠墙的多宝阁上取了两个匣子,抱在胸前。

黄秀梅好奇问:“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也给我瞧瞧。”

韩仪清笑说:“一些墨宝,不给你看。”

黄秀梅便没再多问,庄嬷嬷见韩仪清起来了,走过来背起她,又劳黄秀梅搬了竹椅出了远香楼,走了没几步便见几株杏树,昨日还是花骨朵,今日真的开了些。

韩仪清躺在竹椅上,伸手去接飘飞的花瓣,有些落在她的肩头,让她又想起那日遇到沈霑也是在这样一个日子,路旁也有许多杏树,风一吹带了些花朵落在他肩头,那时候他嫌弃她太遵守礼教,她听进了心里,因为她的话她学着改变。

到了今日她觉得这一生虽然短却也活出了些自我,她同沈霑其实就是一场偶遇,她并不了解他,与其说喜欢更多的是牵念和遗憾,遗憾不能和她谱写更多事,遗憾不能和他一路相伴。

韩仪清看向杏花枝头,道:“秀梅你再帮我多采一些花瓣撒到竹椅上,这杏花香气沁人,闻着舒服。”

黄秀梅依言又采了些撒在她身上,撒下去时却又觉得不吉,有些生气道:“像撒纸钱似的,我不采了。”

韩仪清笑笑,不采便不采吧,又说:“你自己去逛逛,我有些累了,先睡会,待会儿再和你说话。”

黄秀梅怕扰她休息,沿湖走了几圈,直到她的丫鬟叫她回去,她才过来和韩仪清告别,却见她还在睡着,她轻轻叫了她两声,她还是一动不动。

黄秀梅觉得心里有根弦绷紧了,她做出了和魏时枟一样的动作,手指伸到她鼻尖,只是她没有魏时枟幸运,此时的韩仪清已经没了呼吸。

庄嬷嬷似乎早有所觉,却还在驱赶着时不时扑来的柳絮,淡淡说道:“小姐去了。”

黄秀梅“嗯”了声,她感受到了,韩仪清怀里还抱着那两个匣子,她打开看了眼,一个里面写了一首诗,是王维的相思,她有些后悔,她若早知道会多给她采撷些杏花。

她又打开另一个匣子,那是一幅画,画中人一袭青色春罗衫,肩头落了些杏花,这人她们都见过,她和韩仪清常常因为这个人起争执,但是韩仪清不知道的是,关于他,有一点她是和她一样的。

这世上何止韩仪清一个怀着春思的女儿,只是她却是最可怜的那个。

黄秀梅还不能接受眼前的韩仪清再不会回应她,她知道不雅,但是还是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魏萱和宁泽过来的时候,韩仪清已经冰冷冷,没了一点温度。宁泽晃了晃她,以为她会再睁开眼,然而不会再有,她转身走到远香楼前,那扇门紧紧闭着,再也不会有人从中走出来,她不知道魏萱是怎样的心情,没见到女儿最后一面,没能为她送行……

熟悉的像是还在,真要去触碰才发现已是镜花水月。

黄秀梅觉得昨日那个梦果然不吉,那朵垂下的花在对她说:“我明日就要走了,只有你能送我一程!”

她送了,也只能送到这里,她把诗和画塞给宁泽,转身走了,不想再看韩仪清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了,韩姑娘。

第30章 石榴

韩仪琲觉得韩仪清变了, 以前那些弱懦的样子都是伪装, 尤其自文定后, 嚣张的要上天。你骂她她打你,你告状她也打你,简直像夜叉附身。

韩仪琲坐在闺房中, 正对着六扇的雕花木窗, 如今还是春日, 春寒料峭,窗只开了两扇, 她本是拿着山水浮雕的铜镜对镜贴花, 却见有人穿着素白的衣衫站在窗外,眼睛肿成了核桃,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含着满腔恨意,韩仪琲眼皮跳了跳,觉得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

宁泽手里拿着蹴鞠, 抛起踢出, 她球技并不怎么好,这次却是准确无误的砸在了韩仪琲脸上。

她前世今生也受了很多欺负,也忍让了许多,被火烧、被转送、被衡量、被杀, 一件件一桩桩她也没觉得多生气,但是到了韩仪清身上她只觉得怒火冲天,恨不能按着韩仪琲去韩仪清坟前磕头认错。

可是韩仪清恐怕只能埋在某个山丘上,墓碑上都不能刻上她自己的名字, 只有亲近的人偶尔偷偷去祭奠下她这个无名氏。

采苹说,韩仪清经常念叨孟子老人家的话:“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然后一遍遍忍受着二房的骚扰,这些年姨母魏萱花的都是自己陪嫁的盈利,未曾在公中拿过任何银钱,忍让至斯就是怕韩雪松被夺了世子之位。

然而她却想问韩仪清一句:你这一生到底增了什么?是才艺是寿命还是真的坚忍了心性。

采苹怕她惹事,一路追了过来,只是她走的没有宁泽快,一进来便看到四小姐韩仪琲捂着眼眶,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哭着指着宁泽,却又没敢说出一句话。

采苹拉着她走,她便跟着采苹出了韩仪琲的院子,上有律法,下有人心,韩仪琲给韩仪清下毒,她却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除了小惩别无他法。

采苹自小服侍韩仪清长大,比宁泽更难受,回到她们自己院子中,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却又怕被别人听到,闷进被子里,哭声呜呜咽咽。

哭声稍歇时,宁泽长叹口气,散了心里那些难过,道:“采苹,你们小姐一辈子活得太糊涂了,你可不要和她一样糊涂。”

宁泽鼻子发酸,两世为人她知道当今这个世道有太多好姑娘包容忍让,却活的不痛快,到头来不过是糊里糊涂埋在黄土中。一生中有人爱重倒还能得个知心人,而更多的不过是在这道枷锁中服侍着整个家族,最后都变了嘴脸。

她知道自己这些想法太大逆不道,也不敢再多想,自己洗了把脸,去前院找韩仪清的父亲韩雪松。

韩雪松正坐在窗前太师椅上批阅公文,最近土地融冻,他正召集流民垦荒,开垦出来了便分发给流民,因为这一举措,他现在街头巷尾名声很好,已经有言官递了折子为他请赏,他也自觉自己这一举措即安置了流民又能增加来年的赋税,等到今年考核时当能官升一级。

看到宁泽进来的时候更是欣喜,之前他安排人做事或者需要别的部门通融时,都是推三阻四,自从魏国公府下聘后各级官员仿佛一夜变了心窍,对他俱都笑脸相迎,办起事敲起章都利索了许多。

这都得益于宁泽,韩雪松觉得年近不惑的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就是让宁泽代替了韩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