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公主喜静,院子里的下人不多,且一般待在前院,只有玉瑾与龙影卫才有资格进入二进院。
玉瑾本是大户人家的嫡女,有别於宫女出身的女官,她是凭实力考到信阳公主府做官的。
玉瑾送别太子妃后转身回了信阳公主的屋子。
信阳公主这一觉睡到傍晚时分才醒,醒来感觉胸口很闷。
玉瑾走过来,见她脸色不大好,玉手轻抬,给信阳公主把了脉,担忧地问道:「公主,您的脉象似乎不大好,先喝点药吧。」
玉瑾不是医女,只是信阳公主久病,逼得她也懂了一点医。
信阳公主没反对,她在玉瑾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玉瑾拿了个迎枕垫在她背后。
去拿药时玉瑾顿住了。
桌上有两瓶药,一瓶是她从燕国药师那儿买来的护心丹,另一瓶是适才太子妃亲自送来的百花丹。
百花丹极为难得,比燕国药师的护心丹更难得,据说能包治百病。
玉瑾将太子妃来过并送了百花丹的事了。
「拿来我看看。」信阳公主说。
护心丹公主是看过的,她眼下要看的自然是太子妃的百花丹。
玉瑾将桌上的百花丹拿了过来:「咦?」
「怎麽了?」信阳公主问。
「瓶子上怎麽多了一块布条?还有字。」
顾娇是用细炭笔写的,没毛笔字那麽难看,就是也不算太好看。
对於玉瑾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千金而言,这样的字说实话还是有些辣眼睛。
可真正让玉瑾疑惑的不是字本身。
信阳公主看向她手中的瓶子道:「之前没有布条吗?」
「我记得是没有,难道我记错了?」玉瑾蹙了蹙眉,望向头顶,「龙一。」
龙一飞身而下,落在二人身边三步之距的地方。
玉瑾看向他道:「方才有人来过吗?」
龙一不说话。
「算了,我问你做什麽。」玉瑾摇摇头,这个倒是提醒了他,龙一在房中守着,不可能让可疑之人进来。
所以可能确实是自己记错了,亦或是自己看漏了,瓶子上本身就是一块小布条的。
玉瑾好笑地说道:「是卖百花丹的人写的吧。」太子妃的字没这麽奇葩。
这麽一打岔,信阳公主倒是没先去吃百花丹,而是吃了两颗自己一贯在吃的护心丹。
夜半时分,信阳公主开始高热,并伴随剧烈的胸痛。
「公主!」玉瑾连外衣都没披上,穿着寝衣来到床前,挑开帐幔,看向床铺上难受得面色发白、唇色全无的信阳公主,心急如焚!
信阳公主并非天生心疾,是这几年才有的,小主子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好端端一个人彷佛一夜之间就被拖垮了。
其实护心丹最初的效果确实不错,只是随着病情的加重,护心丹的疗效越来越鸡肋,时至今日,终於彻底压不住了。
玉瑾想到了太子妃送来的百花丹,她倒了一颗出来。
药片是白色的,不过玉瑾也没见过真正的百花丹,因此一时间也没察觉出不对。
她倒了温水来,伺候信阳公主将药片服下。
药效发挥得很快,约莫两刻钟后信阳公主便感觉自己没那麽难受了,心悸的症状减轻了,胸痛也在逐渐消失。
后半夜,她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竟是高热都彻底退了。
玉瑾拧了帕子,一边替她抆拭额头,一边欣慰地说:「没想到百花丹的效果这般神奇,早知如此,奴婢该早些为公主寻来才是。」
信阳公主道:「你当百花丹是想有就有的?」
玉瑾笑了笑:「也是。百花丹的药方一直是赵国白家的独门秘方,每年只炼制一炉,买到全凭运气。太子妃有心了。」
「嗯。」信阳公主微微应了一声。
玉瑾又道:「百花丹一日两颗,公主既然醒了,赶紧吃一颗吧。」
昨夜人难受得厉害,没心情去看百花丹长什麽样,此时仔细一瞧发觉它与传闻中的百花丹不大一样。
百花丹并不是真的用一百种鲜花制成的,只不过它确实用了不少花瓣,因此药丸本身会带着一点花香气。
可这种药丸……或者说药片更合适,白白的,无色亦无味。
若不是它确有奇效,信阳公主只怕要以为太子妃买到假的百花丹了。
「看来传闻不可尽信。」她说完,接过玉瑾递来的温水将百花丹吞服了。
公主回京是大事,於情於理都得进宫给庄太后与帝后请安,前几日是舟车劳顿,身体欠佳,如今好多了自然该准备入宫的事宜了。
早饭过后,信阳公主带上从酆都山带来的特产,坐马车去了皇宫。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魏公公躬身进屋道:「陛下,信阳公主求见。」
皇帝微微惊讶,放下手中的折子,道:「快让公主进来。」
「是。」魏公公亲自去外头将信阳公主请了进来。
信阳公主站在御书房内,抬起双臂,双手交叠於额前,躬身行了一礼:「臣妹,见过陛下。」
「快别多礼!」皇帝伸出手来,「平身吧!」
「谢陛下。」信阳公主直起身子。
「呃……赐座!」皇帝对魏公公说。
「是。」魏公公目不斜视地搬了把椅子过来,「公主请坐。」
信阳公主没怎麽客套,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皇帝有点儿想搓手。
说来惭愧,信阳公主虽是他妹妹,可每每与信阳公主相处,他都感觉信阳公主是他姐姐。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只有皇帝知道,信阳公主是先帝的孩子里最像先帝的一个。
容貌像,眼神更像。
手段……
他从前从不认为后宫的女人有什麽手段,除了庄太后。
可自打出了静太妃的事后,他是再也不敢小瞧后宫任何一个女人了。
况且他这几日仔细回想了一下,信阳公主十三岁就没了母妃的庇佑,与庄母后、柳贵妃任何一方都不算亲近,那种情况下她想要自保其实是很难的。
但他从来没听说她被什麽人欺负。
后来她高调嫁给宣平侯,就更没人敢欺负她了。
民间传闻信阳公主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不然他也不会为她择一门如此优秀的亲事,毕竟当初垂涎宣平侯的公主可太多了。
谁会想到这门亲事是先帝一早定下的,他只是在遵照先帝的遗命罢了。
敛起思绪,皇帝问她道:「不是病了吗?怎麽还跑进宫来了?」
信阳公主说道:「没大碍了,入宫给陛下请个安。」
「啊……」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大碍就好。」
另一边,魏公公也给信阳公主上了茶,信阳公主淡淡拒绝:「我喝了药,就不饮茶了。」
「是。」魏公公忙将茶水撤下。
皇帝与这个妹妹相处起来有些别扭,他一连喝了好几口茶,问道:「这几年没你消息,在酆都山可好?」
信阳公主平静地说道:「一切安好,多谢陛下记挂。」
然后,天又被聊死了。
皇帝尴尬喝茶。
信阳公主开了口:「我听说静安师太圆寂了,陛下节哀。」
叫一声皇兄是烫嘴吗?
皇帝暗暗腹诽,含糊地嗯了一声:「朕没事。」
皇帝没昭告静太妃的罪行,一是不能打草惊蛇,惊了边塞的前朝余孽;二也是不希望宁安被静太妃的名声所累。
庄太后对此也没意见。
这次是皇帝把天聊死了。
皇帝只觉整个御书房都充斥着尴尬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