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往年的惯例,今年冬季之前,钱定在高价收购,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本想囤积居奇,在冬季大发一笔,结果被叶记粮行低价粮食迎头狙击,不得不随行就市,降价出售,钱定在等一众粮商起初将粮价拉到高高在上,结果反而便宜了叶记,被叶记粮行在粮价高位率先大量出货,赚足了银钱。
而众粮商则犹如坐了过山车一般,粮价上涨之时没有出货,而当粮价下跌之后,以往的高价变成一场空头富贵,什么也没得到,跑的慢的还得蚀本卖粮,赔上一笔。
钱定在的粮食最多,他赔的也最狠,好几千两银子的损失,让他感觉十分肉疼,一连几日,在府中看什么都不顺眼,前两天就因为厨子做的菜盐放的有点多,钱定在吃了几口,顿时就一拍桌子,把那厨子找来一顿破口大骂,那厨子不甘受辱,于是便甩手不干,请钱老爷另请高明,气的钱定在当场就把饭桌给掀了。
然而当苏文卿勾结流贼,被赵无忌抓获并判处斩首之后,听闻消息的钱定在第二天就病倒了。
他怕啊,赵无忌不过来此短短两月,神木四大缙绅已去其二,家产被抄,身首分离,想起自己带头组织粮商与赵知县唱对台戏,炒高粮价意图牟利,如今鸡飞蛋打,赔了钱不说,还大大得罪了知县大人,这真是何苦来哉。
看到张羽,苏文卿的下场,钱定在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明天,惊恐之下,就此卧床不起,茶饭不思,满脑子只是算着抄家的差人们何时上门。
恐惧本来也是可以杀人的,短短几日,钱定在竟然就已经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奄奄一息,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跟铅坠似的,一直往下沉啊沉啊,他倒是恨不得自己痛痛快快一闭眼,一了百了,也免得看到自己被抄家后家人的惨状,只是蝼蚁尚且偷生,他又舍不得自己了断,于是就这么在床上心事重重地躺着等死。
夫人李氏心急如焚,于是遍寻名医给他看病,只是钱老爷所患的乃是心病,又岂是药石所能治好的?
请来的大夫想尽了法子,名贵药材开了一副又一副,奈何就是没有一个能奏效的,于是也只能纷纷摇头而去,甚至有大夫已经暗中嘱咐李氏,以钱老爷如今的病情来看,可以准备后事了。
终于到最后,钱定在感觉自己快熬不下去了,思量自己就算死了,也该立下遗书,交代后事,想到账房周先生文笔尚好,于是便让身边仆人去寻他前来。
周先生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年近四十,科举失意之下,为了生计,被人推荐到钱府担任账房先生,听闻老爷相召,于是放下手头之事,急忙赶到,进屋之后,他凑近钱定在耳边,低声问道:“老爷可是有什么吩咐吗?”,钱定在微微点一点头,轻声说道:“我身上难受,时日无多,打算就此立下遗书,劳烦周先生代我动笔。”
周先生闻言,于是便取来纸笔,夫人李氏在旁,伤心欲绝,说不出话来,低声抽泣,不断地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水,钱定在刚说了两句话,突然进来一个仆人,说道:“老爷,陈政和陈大人来了。”钱定在悚然一惊,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激灵便坐起身来,焦急地问道:“他来了?他带了多少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