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几日,他的老上司卢象升写给他的信中,虽然语气平淡,然而字里行间的只言片语,却透露出一丝浓重的悲观情绪,这让他有些心惊肉跳,颇有一种巨大的劫难就在眼前的感觉。
他是青州府同知,如今暂代知府一职,虽然卢象升和高起潜就在前线对抗清军,但他也并非没有想过若是清军来犯,自己该如何应对的问题。
在他想来,以赵无忌留下的六千精锐士卒以及青州左卫张名振的三千兵马,守住青州府城应是问题不大,但青州城之外的地方,恐怕就无暇顾及了,毕竟兵力只有这么多。
史可法处理内政是其长处,他虽然曾跟随卢象升征战过一段时间,但兵事一道,说实话,他并不擅长。
以往在青州府,赵无忌一人独断专行,大事都是他做主,史可法只需奉命行事,倒也能轻松胜任。
待到赵无忌昏迷之后,他暂代知府一职这一年来,内政方面他做得得心应手,兵事上倒也没碰过什么难事,还算是较为顺利,只是此时赶上清军大举入侵之时,他这才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六千士卒是赵无忌的家丁,首先他就不一定能调动的了,他主要能依靠的,也就是张名振那三千人的青州左卫士卒了。
今日他在官邸之中,突然听到家人来报,说道赵无忌已经苏醒,这一下史可法是惊喜非常,于是便匆匆前来拜访。
看到恢复如常的赵无忌,满心欢喜的史可法刚刚落座,便被赵无忌接下来的话语给吓得又站了起来。
“坚壁清野?赵大人,事态还没发展到如此地步吧?卢大人的天雄军,高公公的关宁军此刻都在京师左近,鞑子畏我军威,不敢应战,只是四处流窜烧杀劫掠,下官想来,待到各地勤王之师陆续赶到之师,鞑子也就该撤回辽东了,如今就坚壁清野,似是有些早了吧?”史可法皱着眉头,看向赵无忌说道。
“撤回辽东?”赵无忌站起身来,哼了一声,“史大人你太小看皇太极的胃口了,若本官所料不差,卢大人已经陷入了清军的陷阱,凶多吉少,卢大人一旦战败,高起潜的关宁军独木难支,只怕也会被清军轻易击败,到了那时,无所顾忌之下,你说鞑子是会去攻击城防坚固的京城呢,还是会攻击如今兵力空虚的山东?尤其是济南?”
“清军想击败卢大人,没那么容易吧?前线传来的消息,如今卢大人正在率军追杀清军,寻求决战的机会,若是清军实力足够强,他们为什么要避卢大人而不战?说卢大人陷入清军的陷阱,是否有些过于武断了吧?”虽然心中隐隐觉得赵无忌说的极有可能是实情,但史可法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心理。
“卢大人的天雄军,可是我大明有数的强军,便是鞑子再凶悍,想要击败天雄军,也绝非易事。”
“史大人你说的有道理,正因天雄军强悍,鞑子才会布下重兵,设下陷阱,至于这么说的证据,本官自然是有,不知史大人在近期的邸报中,可否发现了什么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史可法一头雾水,“这倒是未曾发现有何奇怪之处。”
“满清不善耕作,每次出征,必会劫掠大批人口作为奴隶,抢回辽东为他们耕作种田,前年清军入侵朝鲜,不就劫掠了五十万朝鲜人么?然而在近期的邸报中,史大人可曾见到有鞑子抢劫人口的消息?”
“这个,倒是没有。”
“清军如果是当真畏惧我军不敢交战,此时就应以一偏师牵制住卢大人和高公公,而以主力,迅速地打量劫掠人口和财物,运回辽东;然而此次,清军所过之处只是烧杀劫掠,并未抢劫人口,这是为何?”赵无忌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向史可法。
史可法黑着一张脸道:“下官愚钝,还请大人赐教。”
“若是鞑子抢劫了人口,那还如何与我军作战?鞑子之所以至今还没有劫掠人口,目的就是想要先打掉我军的主力,然后再放心大胆的劫掠四方,而卢大人犹自不知,一路紧追,岂不正是落入了鞑子的陷阱?”
赵无忌走到墙角悬挂的大幅地图前,拿起木杆指着地图上的京师,道:“若是在京师与我军决战,我军有以下几个优势,补给便利,便于指挥,以逸待劳;而清军通过一路的劫掠我方府县,成功地把卢大人引到了河北之南的巨鹿,在这里,远离京师指挥不便,补给更是麻烦,而以逸待劳的则变成了清军,史大人,这么明显的陷阱,不用我多说了吧?”
史可法如遭雷击,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巨鹿县,良久,他颓然坐下,双眼流下泪来,“卢大人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