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还是那河湟与居延的织造工坊。
一匹又一匹的毛料、毛布,从那些地方源源不断的织造出来。
不是一匹两匹,也不是一万匹两万匹,而是几十万上百万匹!
未来甚至会是几百万匹,甚至千万匹!
这利润与财富,简直难以想象!
无论是谁,哪怕只是染指一点点,就足以让财富倍增!
更关键的,还是那边的人工与原料,都便宜到让人发狂!
但这么大的买卖,如此多的财富,却被那张蚩尤拿捏在手里。
别人最多只能喝点汤,想要吃肉?门都没有!
这如何叫人不癫狂?
尤其是那些,脑子里被财富与黄金迷晕了头的诸侯王、宗室、勋贵们。
于是,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简直是太正常不过了。
“还有那月氏之征!”一个精干的壮汉道:“万里之外的一个三千里,甚至万里之国,打下来,子子孙孙,都将受益无穷!”
此言一出,附和者就更多了。
特别是那些公卿王侯家的奴仆,眼中都充满了向往与憧憬!
帅师伐国,远征万里!
何等风光,其中的功勋又是何等重要!
不说他们背后的主人,就是他们,也可以趁机得到无数好处!
想当年,吴楚七国之乱,灌夫父子随征,便生生的捞回了一个列侯之国!
以奴仆而为列侯!
谁不疯狂?
而月氏之征,只要打下来,诞生的列侯、封君,没有一千也该有数百!
但……
他们与他们背后的主子,一次次的‘自荐’,一次次的说情。
那鹰杨将军却是一个答复都没有。
显而易见,这个鹰杨将军和当年的那位骠骑将军一样。
宁肯带着一帮泥腿子,也不肯带着勋贵们发达的!即使答应了,给的职权,也不过是某队率,甚至什长而已!
竟要他们背后主子家里的金枝玉叶,那高贵的王孙公子,披甲执锐,冲锋陷阵,拿命来换功勋?!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没有王法!
他为何就不能聪明一点,给那些公子、王孙们,一个参赞军机,甚至给一个某某校尉的头衔,然后将那些泥腿子里的英雄人物,挂在这些公子名下,叫那些泥腿子、寒门和粗鄙武人,给高贵的公子为部署?好叫这些公子躺着也能封候拜将呢?
所以,这精干大汉道:“当年,吾等联手,连那霍骠姚也能算计,今天再算计一次张鹰扬,又有何惧?我倒要看看,所谓蚩尤,是否真有三头六臂,额生神目!”
听着他的话,在坐之人都是点头。
将军难免阵前死,瓦罐不离井上破!
商君、吴子、白起、李斯,再如何英雄,如何无敌,不照样曾死在他们这样的人手中?
何况,又不需要真正的直面那鹰杨将军。
只需要拖住他,将他暂留长安三五年便可。
将其兵权、治权和打下来的大好地盘一一接受,让家族子弟各自占着就好。
即使情况再糟糕,不也还有个高的顶着吗?
于是,那端坐在上首主位,这次聚会的发起人,站起身来,看向其他人,问道:“既然诸公都愿齐心协力,共襄此事,那么我等,就三日在此一聚,各通有无……”
“不知公等意下如何?”
其他人,于是纷纷起身,向着这人拜道:“固所愿尔!不敢辞也!”
那人于是笑了起来。
他的影子,被屏风后的油灯照影在地上,拖的老长。
待得与会众人,各自散去。
他才命人进来,收拾屋子。
自己则蹑手蹑脚的驱车来到了尚冠里的一处辉煌的宅邸之中,跪到那正在书房看书的公卿身前。
“主公,与会众人,都已如您所料,愿与我等同进退,并约定每三日各通消息!”
正在翻阅着一卷从石渠阁抄录出来的书简的公卿闻言,满脸微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孟子诚不欺我!”
“张子重,汝很快就会知道,这世界并非只有道理,也并非只靠拳头与枪戟就站的稳!”
“况且,你的道理,未必能说服的了人!你的拳头与枪戟,此刻也远在万里之外!”
在很早以前,这位公卿就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的道理,是说服不了一个不愿意相信的人的。
即使当年公羊学派的那位董子,尚且说不服他的那位师侄——平津献候公孙弘。
哪怕是当年的孔子的道理,也说不服当时列国任何一位诸侯。
如今那张子重所说的道理,也就唬唬太学里那帮满腔热血的太学生罢了,哪里能上的台面?
而在这长安城中,拳头与枪戟,是打不了暗处的人的。
特别是,那张子重的拳头与枪戟,再厉害,也远在河西。
所以,公卿信心满满。
“可惜……”他忽然叹息起来:“韩说不在长安,也不肯来长安……”
“不然,这长安城就更热闹了!”
………………
千里之外,邯郸城中。
韩说登高望远,远眺着长安,想象着记忆里长安城的繁华与热闹,想象着那长安城如今的情况。
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世间的人,总以为自己很聪明!”
“特别是当他居于高位的时候……”
“但……”
“谁又能知晓,当一条老龙年迈之时,为了给子孙后代扫清障碍,所能下的决心究竟会有多么狠辣呢?!”
自元鼎以来,长安朝野就如一潭死水一般。
任你是如何惊才绝艳之辈,进入其中,也要自缚手脚,不能动弹。
而这个局面不是别人造成的,正是那位当今天子。
只是因为这位陛下想要这样,所以就是这样了。
但,如今,那位陛下老了,人一老,就会喜欢看故事,听故事。
特别是与他情况一般的故事。
而近代以来,与其相似的故事,只有一个——始皇崩而赵高李斯矫诏杀蒙恬扶苏!
猜猜看,当今天子,会不担心?会不小心自己身边也出现赵高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