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随着旱情的严峻,局势逆转过来,粮价从斗米五钱,又升到了斗米五十钱,已经翻了十倍。
这就是好比后世的股市,因为庄家坐空了股市,疯狂的股民手中吸血,现在民间粮食被抽空,整个关中缺粮,整个市场行情就要走高!
也就是说,现在到了割肉的的季节了!粮市不是股市,人人不见得需要炒股,可是人人都需要吃饭。
这一进一出,民间存粮,几乎全部集中到了粮商的手中。早在二月的时候,当魏征渭发现了端倪,整个眉头皱成了一团,当时他期待天变,因为一旦旱情缓解,关中百姓只要不疯狂囤积粮食,那么粮食足够关中百姓吃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切朝着更加严峻的方向逆转。
“关中的粮价,已经升到了平时的五倍!”魏征叹了口气道:“粮商们出手很少,又限定每人每户每天只能买一次,现在市面上,买点口粮都要排队,几乎有价无货!”
“看来他们手里也没有很多存粮了。”李建成到底是经过李渊亲自培养的继承人,虽然他不是来自底层,但是对民生疾苦知道得很深,但对于商业毕竟不够通达。
“哼!他们不是没粮,而是还在等粮价继续攀升!”魏征冷笑一声,道:“粮商多出世家,京兆韦氏、弘农杨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仅仅他们几家,应该有足够五十到六十万人吃半年的存粮。”
李建成脸上现出极为惊骇的神色道:“有这么多!”
王珪在一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道:“没这么多吧。”
魏征毫不犹豫的道:“有的。这几年我一直盯着他们,他们在寻常年景都只是应景地吐出一些维持生意,在丰收那一年更是只是将新粮进、陈粮出,就总数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有进没出!数年所积,足以达到这个数字——也许还不止!”
魏征能够知道这个内幕,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掌握着李建成的暗中力量。李建成的暗中力量虽然不及李世民的百骑司,不过监控一个关中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随着魏征这几年仕途一路扶摇直上,巨鹿魏氏也跟着在关中生根,作为新兴贵族,魏氏在关中拥有的存粮也多达八千余石,要知道整个巨鹿魏氏在关中的人口不足百人,八千石粮食足够他们这些人吃上一百年。
李建成一听愤然吼道:“这些奸商!若是他们肯抒国之困,那么咱们这个困境便不成困境了!”
关于经济,陈应最有发言权。
在这个时候,陈应不得不站出来道:“陛下,他们等了三四年,等的就是今天,这么大的粮食储存,防虫蛀、防霉变、搬运、晾晒、以陈换新、谷仓防火,所用的人力物力,已足够让每一斗粮食平添一倍成本了。如今正是出手的时候!过了今年,来年关中的粮食肯定会有盈余,到时候粮价就会走低,若关中再来一个丰收,这些人就都得破产!这是身家性命所系,怎么可能为了大义而开仓平抑粮价?”
李建成愤愤道:“他们这不是发国难财么!”
“是的,正是发国难财。”陈应该道:“平时米贱金贵,他们就以低价收米,现在米贵金贱,便是他们收金的时候了。”
李建成道:“贱收贵卖,低进高出,这个道理朕也懂得,不过赚钱也得有个度,现在国家有难,他们还做这样的事情,还有当这个国家是自己的国家吗?封相,你这就发一道命令,给他们一个公允的价格,让他们按照这个公允的价格开仓卖粮。”
陈应怔了怔,下命令让商人按照命令中的价格卖粮?这种“办法”,也就武人才想得到,陈应没有想到李建成居然会这么做!
但是,陈应却不赞成这么做。
一个国家要有信誉,虽然这么做比较省事。可是,现在不比后世,世族掌握着地方的绝对控制权,他们有着足够的实力对抗中央,现在关中粮食战争已经不是哪一个世家门阀的事情了,这牵扯到了整个关中、以及山东贵族的利益。
一旦朝廷跟门阀闹得太僵,世族出身的官员集体撂挑子,整个大唐就会出现巨大的问题,如果没有官员,官府瘫痪,无疑就会天下大乱。李建成这个皇帝的政令,根本就出不了长安。
别说军队,朝廷拿不出粮食养活军队,恐怕最先造反的就是军队。
魏征摇摇头道:“陛下,这个办法没用,就算陛下下达圣旨,他们一定会推脱没有粮食了……”
“他们敢不开?哼哼……”李建成怒道:“我现在让十二卫大过去,就将他们的粮仓砸开,看他们怎么样!这么多的粮食,谅他们也藏不住!”
陈应听着这话,吓了一跳,要说派兵强行开仓,又何必十二卫大军亲去?随便派个一个将军转一圈也能横扫了,但这样一来,大唐朝廷在世族门阀中的信誉在就全垮了,王世充这么做过了,他当初疯狂扩军,没有粮食,直接跟荥阳郑氏闹翻了,河南府的世族和门阀让王世充一朝之间,众叛亲离。
哪怕王世恽用火牛阵,尽歼唐朝十万大军,依旧没有扭转劣势。武力非常有用,然而,除非李建成敢学某清,彻底不要脸,用三光政策横扫,那样以来,大唐就会变得五代十国一样,马上分崩离析。
陈应绝对不愿意看着李建成刚刚登基,就这么胡来,否则大唐就全完了。失去门阀与世族的支持,李建成的地位马上会动摇,一旦李建成敢这么做,世族会派死士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李渊出来收拾残局。
陈应道:“陛下,此举不可!”
众人暗暗惊讶,他们都以为此时站出来的要么是裴矩、或者陈叔达,再或者是萧时文,最次也应该是宇文士及。
却没有想到,站出来反对李建成的居然是陈应。
侯莫陈应虽然近年来风光无限,可是他们底蕴太差,充其量只是二流世族,而且除了陈应之外,整个侯莫陈氏没有一个可以拿得出手的人。
陈应道:“斗争一定要讲规矩,现在他们使用商业手段,我们大唐立法不密,活该被这些粮商钻了空子,以后立法的时候,一定要慎重!”
听到陈应说话,李建成虽然气恼商人无义,然而也知道这样做不妥当,李建成问道:“以陈卿之意,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要解决此事,其实不难!”陈应想了想道:“大唐之大,地域之广,我们虽然关中遭遇罕见的旱灾,可是天下三百余州,受灾变的不过关中四十余州,不足天下的八分之一,我们可以以商导商。利用江淮或巴蜀粮商,急于进入关中的机会,以江淮、河北以及辽东粮商,对付关中粮商!”
李建成迟疑的问道:“此法可行?”
房玄龄诧异的望着陈应,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有充足的资源,可以让江淮、巴蜀以及山东世族感觉有利可图,否则这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关键是现在陈应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应虽然富裕,却没有办法养活关中二三百万人,这些粮食不是几万石,几十万石,而是足足需要数百万石。
陈应虽然在西域屯田,获得了可喜的成绩,然而西域太远,粮食再多,根本就运不过来。
既然勉强运输,那也是杯水车薪,陆路运输的粮食肯定九成九都消耗在路途上了。
房玄龄实在想不通,陈应的底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魏征咳嗽一下,躬身道:“敢问陈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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