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云飞渡_131(2 / 2)

朔云飞渡 四下里 3528 字 1天前

北堂戎渡想着,便朝着门口走去,门外的内侍自然不会阻拦,让他直接进到了里面,北堂戎渡刚一进到殿中,就见几名官员正跪在地上,北堂尊越则负手在身后,森然冷笑道:“一群酸臣、腐儒!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们倒跟本王讲起什么仁厚来!嘴皮子一动,就弹劾起前线的统军将领,既然文人都这么爱逞口舌之利,不如本王便把你们派去南方,看看你们这些圣人弟子能不能舌灿莲花,说得对方降城,若是没这个本事,就趁早给本王闭嘴!”

一百七十四.长得君王带笑看

北堂尊越则负手在身后,森然冷笑道:“一群酸臣、腐儒!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们倒跟本王讲起什么仁厚来!嘴皮子一动,就弹劾起前线的统军将领,既然文人都这么爱逞口舌之利,不如本王便把你们派去南方,看看你们这些圣人弟子能不能舌灿莲花,说得对方降城,若是没这个本事,就趁早给本王闭嘴!”下方几名御史跪在地上,见北堂尊越此时神情森冷,眼中满是犀利迫人之色,分明是已经恼火了,一时再不敢强谏,只齐齐叩首:“王上息怒……”

北堂戎渡进来见此情景,便不好出声,因此只静静走到一旁站了,北堂尊越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既而转过目光,广袖一挥,森然斥道:“……下去罢!”诸人不敢有违,只得躬身而退。

眼见人都走得尽了,北堂戎渡这才上前,走动之间,腰畔挂着的精绣薰香囊也随着不住地轻晃,他拢一拢衣领,笑容舒展有如春日里的阳光,说道:“怎么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倒跟这帮人发起火来。”北堂尊越回到案前坐下,随手取了笔,重新批起公文,神情略带了一丝慵懒,嗤笑道:“照本王看来,这些人只怕是读书读坏了脑子,不敲打敲打,他们就清醒不了……当真是迂腐不堪!”北堂戎渡走过去撩起衣袖,动手替他磨墨,一面笑了笑,了然地说道:“这些文人,大多不都是这样么……若是让他们亲自去了战场,看一看战事究竟是何等酷烈,或许他们才能真正知道每打下一寸之地,都得是拿人命去填的,而不是靠什么之乎者也。”

“……这是自然。”北堂尊越一边看着公文,一边随口说道,忽又抬头看向北堂戎渡,嘴角不由得抿起一丝淡薄的笑容,与方才的森冷判若两人,只轻笑道:“……怎么忽然就想起来,进宫来见本王?”北堂戎渡此时刚磨完了墨,正用锦帕将手擦了擦,闻言便走到北堂尊越身后,隔着椅背用手臂拥住了男人的身体,将下巴压在他的肩头上,展颜笑道:“……自然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呗。”北堂尊越闻言,眼中有满意之色一闪而过——他的心力没有白费,如今这个孩子,已经离他越来越近……北堂尊越遂微微侧过头,只闻到北堂戎渡身上清香细细,似乎带有百合清雅的气息,沁人肺腑,令人恍惚有些痴迷,遂在少年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低笑着道:“真的假的……这么听话?”北堂戎渡‘嗤’地一哂,扯了扯北堂尊越的一缕鬓发,道:“不信拉倒,莫非谁还故意骗你不成……我可没那么无聊。”

一时间两人不免稍微亲昵了一会儿,须臾,北堂戎渡慢慢把脸从北堂尊越的颈窝间抬起来,神色略敛,稍稍平淡了下去,只是微笑着说道:“爹,你还是先忙正事罢……今天晚上我留在宫里,陪你吃饭。”北堂尊越听他这样说,面上不觉就浮现出了一丝戏谑之色,微微扬眉道:“……就只是吃饭而已?”北堂戎渡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因此不由得笑起来,却是但笑不语,很快,又故意板住了面孔,摇一摇头,将目光扫向北堂尊越的下腹位置,皱眉抱怨道:“我本来也不是不乐意和你歪缠,可实在是你这人太难伺候了,没个够……等总算把你伺候得舒坦了,我两只手也都酸了。”北堂尊越哈哈大笑,眸光落在少年的面孔之间,道:“本王还没说什么,你倒抱怨起来,莫非你就好伺候了?比谁都挑剔,娇气得很……上次还在本王身上咬了一口,这疤现在都还在,你自己不知道?”北堂戎渡轻哼一声,哂道:“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突然手劲儿那么大,我能咬你?你那力道,差点儿没把我给废了。”

父子两人说到这里,不知怎地,在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突然间却同时大笑了起来,北堂戎渡一面笑着,一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先做正事罢,我自己在边上坐一会儿就行。”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寻了靠墙的一张短榻坐了上去,随即径自盘起双腿,闭目调息起来,北堂尊越见状,就也不再与他玩笑,重新开始看起了公文。

此时正值午后,外面开着几树芬芳吐艳的红梅,薄薄的日光从长窗里透入,虽不暖,却也还明亮,不知道过了多久,北堂戎渡轻吐一口气,微微睁开了双目,朝北堂尊越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北堂尊越此刻正在聚精会神地执笔写着什么,但见其修眉凤目,高鼻薄唇,身上裹着绣有祥云的深紫色袍子,把肌肤比衬得越发透白胜玉,甚至给人一种如同琉璃般内外通澈的错觉,满头黑发掺着长长的孔雀金线挽起成髻,以金簪固住,直从右侧垂下一条长辫,分明是一个青年人的模样,北堂戎渡默默出神片刻,心中却很清楚,自从对方在二十五岁那年将北堂氏的‘千录诀’练到第十重时,外貌身体也就固定了,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他虽是知道这一点,可随着自己渐渐长大,身体日趋成熟,却一直看见北堂尊越是这个样子,分毫不变,使得两人在一起时,越来越不像是父子,慢慢地,他在下意识之间,就偶尔会不把北堂尊越看作父亲,而单纯只是一个男人……

北堂戎渡脑中想着这些,心中不免微动,一时倒不由得有些思绪芜杂,正略略觉得出神时,却见一名身穿青服的内侍无声趋进到殿中来,恭敬地低声提醒道:“……禀王上,已是申时一刻了,几位大人已入宫,正在殿外等候宣召。”北堂尊越闻言放下笔,他今日确实召了人下午前来议事,方才却一时间有些忘了时辰,于是便开口说道:“……好了,传他们进来罢。”

不一时,几名大臣一同自外面陆续进到殿中,北堂戎渡见状,倒也没有离开,只在侧旁听罢了,半晌,众人正自议事之际,却忽见有内侍进来通报,垂手说道:“……禀王上,兵部尚书大人有要事,欲求见王上,此时已在宫门外等候。”北堂尊越闻言,不觉微微一挑长眉,挥了一下手,示意其退下,只说道:“……传。”那内监躬身退出,过了一时,门外有脚步声自远而近,须臾,但见兵部尚书进到殿中,随即恭谨为礼,道:“微臣参见王上。”北堂尊越见他面带喜色,不觉心中一动,忽然猜到了某种可能,于是便开口道:“……你既是有要事来见本王,莫非是前线有好消息不成?”兵部尚书闻言,忙道:“王上说的正是,方才前线已有军报送来,臣既是看过,便特来进宫求见王上。”说着,不由得面上喜色难掩,满面春风,躬身继续道:“……回王上的话,前时我军大胜,取下陔州、尚郡、番直郡、固郡等处,如今南方之地,已入王上之手十有四五矣!微臣谨在此且恭贺王上,南方归属,已是为时不远!”

一旁的北堂戎渡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眼皮不由得微微一跳,随即心中顿时大喜,在不久之前,前线送来的军报上还只是谈及了战况略有些吃紧,然而却未曾想到,胜利竟是来得这样快,这样出乎意料,眼下南方既然已经有了将近一半落于北堂氏之手,如此,坐拥中原以南之日,虽不能说就近在眼前,却也已是当真为时不远了,假以时日,北堂氏必可平定南方!

殿中其余诸臣听得这个消息,自然也尽是面有喜气,彼此相视之间,俱皆眉眼生笑,然而北堂尊越乍闻此等喜讯,面上却似乎并不曾露出什么明显的惊喜之色,只因为向来为人主上者,往往尤其需要讲究喜怒不形于色,切忌将心中所想真正流露于表面,让底下人以此揣摩出上位者的心思,因而在臣子下属的面前,须得尽量不露声色,这才是人主之风,因此眼下即便听得这偌大的喜讯,北堂尊越也仍是神情自若,就好似智珠在握一般,只抚掌微微一笑,朗声道:“很好,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说着,目光在不远处的兵部尚书身上一转,这才徐徐说道:“……捷报文书何在?且呈上来。”兵部尚书闻言,忙自袖中取出军报,呈了上去。

北堂尊越一手将其翻开,一目十行,简单将这前线大营写来的军报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待到阅罢,一时间不免心怀畅慰,遂嗤笑道:“方才那群人还在本王面前一个劲儿地聒噪,说什么前线将领凶伐暴虐,纵兵肆意滥为,毫无仁怀之心,所攻之城,无一不是尽洗,如今看起来,就是这等所谓的凶伐暴虐之人,却为本王带兵得胜……如此,传本王的令,日后再有于本王面前,对前线军中之事指手划脚,聒噪不休之人,一律捋了官职,回家自己好好养老去罢!”

正说着,北堂戎渡已经走了过来,上前拱手笑说道:“我军有此等大捷,一来乃父王识人得用,二来前线将士人人奋勇,亦是功不可没。”旁边诸位朝臣闻听此语,自然也是出言附和,北堂尊越此时正是心怀大悦,听众人这般说,遂笑道:“说得正是,来人,传本王之令,着户部颁发粮草缎匹,工部发御酒五百坛,着礼部加封,差人解往南方军前,犒赏三军。”他说话之间,殿外自有人进来领命而去,然而虽说眼下前线大获全胜,但北堂尊越心悦畅快之余,却是不见得有丝毫放松,只略作思忖之后,就又说道:“……如今大军在南虽是连连有胜,却也不免损伤不小,传本王令旨,命文氏、姚氏、雷越门、夙一派、四方城,此五家立时带上各自兵马,即刻增援大军!”下方的内侍垂手一一谨记,旋即自是领旨而出。

旁边北堂戎渡听了,心中一动,转念之间,已是明白了北堂尊越的用意,这五家乃是南方先前投靠而来的势力当中,最为强力的五个,北堂尊越此令一下,一来是要用其带兵增援补充兵力,从旁助战,以便减少北堂氏大军的损失,二来却是要借机消耗这五家的实力,最大程度地降低南方有可能的不安定因素,此消彼长之间,日后自会稳稳将整个南方控制在手里,此等一石二鸟之计,虽是挑明之后,看起来简单,却运用得再合适不过,北堂尊越向来这样铲除隐患于无形、用人先防人的手段,何止老辣?为君之道,不过如此,北堂氏政权建立以来,势头蒸蒸日上,随着麾下实力大肆扩张,北堂尊越也已逐渐有所变化,不复当初,明显越发深沉了些,古来伴君如伴虎一说,确是再贴切不过了,已不能依旧将其当作曾经的无遮堡堡主看待,而是应当明白对方已是伏威天下的不世王者……北堂戎渡心思百转之间,却听见北堂尊越继续出言道:“……如此,挟眼下我军大胜之威,可趁机推进,尽快将南方余众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