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菀却并不是一个傲慢的性子,见天晚了,便叫素月与素禾请两位嬷嬷去休息,之后又看着此刻仿佛明亮了许多的屋子有些恍恍惚惚的。
“姑娘,怎么了?”青雾便在一旁柔声问道。
“我觉得今日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唐菀犹豫了一下和青雾说心里话,攥紧她的衣摆低声说道,“就像是一场很美很美的梦。不是因为家里人对我客气了,也不是家里人对我前倨后恭因此我觉得春风得意,而是因为他回来了。”
凤弈能够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叫唐菀感到紧张,不可思议,可是又觉得很欢喜很高兴。她喃喃地说道,“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我希望这个梦一辈子都不要醒来。”清平郡王活着,这是太叫人感到庆幸的事。
青雾便笑着听着。
唐菀却把脸埋进了青雾的手臂里,小声问道,“姑姑,你说明日我要不要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谢恩呢?”
她今日下聘,如果明日就去宫里给太后娘娘磕头,这本来是应该做的事。
“只怕姑娘不仅仅是想去给太后娘娘谢恩,也是想看望郡王吧?”青雾却见唐菀红着脸没吭声,仿佛是撒娇一般把脸哼哼着往她的袖子里蹭,心里一软便对她柔声说道,“太后娘娘自然高兴见到姑娘。而且我听说皇后娘娘的病好转多了,也能见姑娘一面。至于郡王……姑娘别气他瞒着你就行了。”
她笑着对唐菀说了一些清平郡王那些素日里古里古怪的作风,其实唐菀早就听太后上一世说过一遍,可是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比如他性子怪,见了女子讨好他就喜欢摆出一副阎王脸,看起来像是一座大冰山。
可是宫中亲近凤弈的人都知道,凤弈是个性情易怒,而且一向敢于直言的性子
先帝朝贵妃乱政的时候,他的年纪还不大,却已经敢于在先帝和贵妃的面前不客气地呵斥对朝政还有军中指手画脚的贵妃了。
唐菀听着听着,就慢慢地睡着了。
等她睡着了,青雾也知道她劳累了一天,便轻轻地把她送到了床上去,给她整理好了被子才轻手轻脚地出去往宫里传唐菀想进宫这个消息。等到了第二天,果然宫里一大清早就来了宫车要接唐菀进宫去。
唐菀这一次犹豫了一下,还是穿戴了最近青雾拿清平王府的绫罗绸缎还有宝石制作的新衣裳新首饰,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就把之前大公主给她戴上的那个清平王府的羊脂玉镯子也戴起来。虽然依旧不是花团锦簇的模样,可是那焕然一新,映衬得她人面桃花一般的姿容还是叫大早上看到她的长平侯夫人红了眼睛。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一副狐狸样的唐菀,看着好几个宫里来的宫女们讨好地簇拥着她,把她簇拥得花团锦簇一般。
那些宫女的眼里除了唐菀也没别人儿了,仿佛除了唐菀之外,长平侯府里其他的姑娘小姐都不值得她们多看一眼。
可是明明长平侯府正经的嫡长女,未来的二皇子妃正站在一旁。
这样冷落一个可怜的姑娘家,伤害她,叫她丢脸,真是太下作了。
更可恶的事,这些宫女一口一个“太后娘娘记挂姑娘”,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务必叫姑娘去拜见她”,那副殷勤的样子,仿佛唐菀不是一个郡王妃,反而成了太子妃一般!
虽然知道清平郡王算得上是太子的堂弟,虽然并不是皇帝亲生,清平王府只不过是皇族旁支,不过这一支一向与皇帝这一系亲近,当年老清平郡王夫妻英年早逝,清平郡王就养在太后的宫中,因此和皇帝太子都是格外亲近。
可是这般看重一个旁支皇族的王妃,却忽略了正经二皇子妃,叫长平侯夫人咽不下这口气。
可眼下,咽不下也得勉强咽下去。
她知道清平郡王活着回归京都令京都震动。
只怕那些当初对于唐菀被赐婚清平郡王而松了一口气的豪门之家如今不知怎么在家里后悔。
因此,看着唐菀春风得意的样子,长平侯夫人再想想昨日太康大长公主对唐萱的冷淡,此刻看唐菀的眼神就像是淬了毒液。
不过心里再怨恨又能如何呢?
眼神又不能杀人。
唐菀转头,呆呆地看了长平侯夫人那阴毒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又当做没看见,带着兴高采烈的素月和素禾一同进宫去了。因如今在唐家人心浮动,青雾便不与唐菀进宫,带着两个嬷嬷只守着唐菀的小院子,免得唐菀再受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陷害。
卑鄙无耻的事她在宫里见的多了,自然不会小看了后宅女人嫉妒的心。
因为她在家里坐镇,唐菀便十分放心地进了宫,直接被领到了太后的宫中,便见到太后宫中今日多了一个病弱的,大夏天的还在腿上盖了一张厚厚的毯子,脸色有些青白的女人。
她穿戴的倒不过是些家常的穿戴,看起来并没有后宫女子的珠光宝气,妆容精致。不过她的笑容却格外亲切。
见到唐菀进了门,先给太后请安之后便直接给自己请安,她坐在椅子里便笑着伸手把她扶起来说道,“快起来吧。”
她的手冰得很。
唐菀抿了抿嘴角,低声说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位中年女子就是皇后了,从前唐菀得了她许多照顾,她一直都很尊敬皇后娘娘。
而且皇后虽然身体弱不能管理后宫的事,不过却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这宫里的事大多都瞒不过她。当初唐菀刚刚嫁到皇家来的时候,因为是个寡妇,所以不是没有人给她脸色看过,还在背后想欺负她,打压她。
她那时候是逆来顺受,不懂得反抗的性子,也不敢对太后告状,只想着既然做了寡妇,那就老老实实地守寡,逆来顺受才叫正确的。
都说守寡的妇人都要循规蹈矩,不然就是不安分,就会被人厌恶。
因此唐菀就老老实实地被欺负。
还是皇后知道了这件事,把唐菀叫到面前告诉她说,就算是做了寡妇,可也不是人生都终结,也不是人生都黯淡,更不应该忍气吞声。
就算是守寡的生活,也应该过得有滋有味,也该过得挺直了腰杆。
因为她从未做错过任何事,就算是守寡,也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那一年也是脸色青白,嘴唇都没有血色的女人,也是这样抱着厚厚的毯子一边取暖一边对她微笑着说,“你从未做错什么。无论是守寡,还是二皇子的事。”她说她从不认为一个女子被退亲就是女子罪大恶极,女子就不配活着了。
罪大恶极,应该感到羞愧的是男人,而不应该是女人。
她为唐菀做主,训斥了那些曾经在背后欺负过唐菀的皇家女眷,处处和太后抬举她,叫她慢慢地变成了皇家的红人,叫别人都不能小看她。
她还鼓励她可以更放肆一些,可是唐菀却已经对那时候轻松安稳的生活感到满足了,越发老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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