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灞柳风雪(2 / 2)

不良引 君不贱 2939 字 3天前

“复查五年前的命案?”顾洛雪面泛难色,“秦大哥,我只是人微言轻的掌狱捕快,哪儿有资格复查旧案。”

秦无衣从怀中拿出紫金鱼符递给顾洛雪。

“鱼符上有凤纹,大理寺卿越南天见到此符定知轻重,你持符传令,越南天绝不敢怠慢,查得结果之后,去宋家与我汇合。”

“是。”顾洛雪接过鱼符,还是一脸茫然,“秦大哥,为什么要让我复查五年前的命案,难不成和宋侍郎的死有关?”

“此案非同寻常,不宜张扬,你办完事于亥时前往宋家,你持有鱼符,即便是宵禁之后也能在各坊畅通无阻。”秦无衣答非所问,神情冷峻说道,“我身份暂时不便公开,你先行调走巡街的金吾卫。”

顾洛雪点头转身而去。

聂牧谣在伞下望着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灞柳风雪中的顾洛雪,嘴角边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什么时候一副菩萨心肠。”聂牧谣笑靥轻点胭脂面,“难不成在死牢吃了五年斋饭,还真当自己是菩萨了。”

秦无衣拂去衣袖上的飞絮,笑而不语。

“你让她亥时去宋家,还调走巡街的金吾卫,坊街上鬼影都没有,月黑风高杀人夜,你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让她仇家有动手的机会。”

秦无衣缓缓向桥下走去,边走边将质库发生的事告诉聂牧谣。

“她涉世未深,不知世道险恶,那帮黑衣人并非寻常贼匪,是久经沙场的边军,而且训练有素,令行禁止,边军惯用陌刀,所以习惯双手持刀,招数也与寻常刀法不同。”

聂牧谣不以为然:“兴许是受不了边陲劳苦的逃兵。”

秦无衣摇头:“若是逃兵还不足为惧,但被顾洛雪杀的那人,我查验过尸体,从身上伤痕看,此人应当身经百战的武将,被顾洛雪挑落面罩的是头目,能对边军武将发号施令,想必官阶不低。”

“武将?!”聂牧谣减缓脚步,声音略微惊讶,“除非是奉诏,边军武将不能擅自返京,否则将以谋反罪论处,再说,质库里多是典当的杂物,并无多少值钱物件,边军武将俸禄颇丰,不至于沦落到打家劫舍。”

秦无衣:“冒死返京,绝对不会只是为了洗劫质库钱财,我见那群人举动,像是在寻找某件东西。”

“什么东西能值得这群人连命都不要?”

“他们想找什么,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这群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在顾洛雪面前露了相,又岂会留她活口,平白无故承了她的救命之恩,我总不能一走了之,不帮她了结这帮人,我就得一直带着她。”秦无衣苦笑一声,“这只兔子虽说纯真无畏,可留在身边终究是件麻烦事。”

半晌未闻聂牧谣言语,秦无衣回头才见她停在柳树下温婉无声,纵然垂柳有千种风姿,万般风情,也不及聂牧谣脸上那抹哀怨惆怅:“我也是你的麻烦之一吧。”

秦无衣上前不语,折下一片柳叶放在她掌心。

聂牧谣随手将柳叶撕碎,扬在秦无衣眼前:“古人折柳送别,你此举是想劝我离开长安?”

秦无衣神情凝重:“如今是多事之秋,你留在长安城怕是难独善其身,早日离开方位上策。”

“太后严旨,百官不得妖言惑众,危言耸听,违者斩立决,可新皇刚登基就暗地里委派宋开祺勘查龙眼,做法镇妖,这二人既为母子,又是君臣,却貌合神离,背道而驰,你何等聪慧之人,就看不出其中利害关系?”聂牧谣轻拉秦无衣衣袖,声音柔和了许多,“不如你我就此启程,远离这是非之地。”

“我和她有三月之期的约定,你知道我守诺,查明妖案之前,我不能离开。”秦无衣浅笑。

“妖案?”聂牧谣拂袖而怒,“别说死了一个工部侍郎,就是这长安城千妖齐聚,万户灭绝,尸横遍野,你会在意丝毫?你虽然答应帮她,但你想查的根本不是妖案!”

秦无衣埋头不语。

“五年前你来流杯楼与我辞行,我知你此去将无归期,我未挽留半句,可知为何?”聂牧谣再无妩媚之态,向前半步咄咄逼人,“你每次夜宿流杯楼,都是枕刀而眠,唯独那晚你带来一坛酒,我陪你对饮至天明,你笑言,待过了上元节,便将麟嘉刀赠予我,我便知你将远行,我虽不舍,但与其见你终日枕戈待旦,我宁愿你了无牵挂终老山林。

可这五年你却在大理寺的死牢,你我认识多年,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甚至不知道你名字真假,你不说我便不问,我怕自己开了口,会毁掉你我之间这份默契,也怕你就此消失不见。

但今日就当是我求你,一次,就一次!

你能不能告诉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让顾洛雪复查五年前上元节发生的命案?”

秦无衣叹息一声:“欠债。”

聂牧谣掷地有声:“欠钱还是欠命?欠钱我帮你收,欠命我帮你讨!”

“是我欠了别人,欠了很多,很多……”秦无衣沉吟,“我不能走,因为我有债要还。”

“我陪你还。”

“不需要!”秦无衣声音决绝,“你今日就启程,走的越远越好,别告诉我要去的地方,若是让我明日还在长安城看见你……”

“怎样?”聂牧谣性烈,毫无惧色打断秦无衣,再逼前半步,“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若想取拿去便是,你让我走,我能去哪儿?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当年你救我,醒来后我记不到所有事,是你把我带回长安留在流杯楼,除了告诉我自己叫聂牧谣,其他的事一概不提,我不问,是知道你不想说,现在看起来,我和顾洛雪一样,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极力想摆脱的麻烦。”

秦无衣一时语塞,面泛愧色声音也低缓了许多:“你不是麻烦,无衣孑然一身,能交心的朋友寥寥可数,你是其中之一,是我不想还账的账簿上会有你的名字,至于你的过去……有时候遗忘或许并非一件坏事。”

“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过去的林林总总,我很喜欢当流杯楼的花魁,因为这样我就能帮你打探到各路人马的消息。”聂牧谣转怒为喜,在秦无衣面前摊开手,“我知你重诺守信,既然这一次是回来还债,怎么就忘了欠我那份,你的账簿上早就该有我的名字,想让我走可以,先把欠我的钱还上。”

“我……”

“没钱免谈,什么时候把账还清了,我什么时候走。”

秦无衣长叹一声:“妖案波谲云诡,我未必有把握全身而退,你留下,怕是会被牵连其中难以脱身。”

“牧谣何时怕过牵连,能承你口中朋友二字,牧谣于愿足矣,你便是渡黄泉,闯幽冥,牧谣也誓死相随。”

秦无衣一怔,拂去聂牧谣发髻上的飞絮,苦笑一声:“难怪我的朋友会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