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洛雪一脸惊愕,稍微迟疑就被秦无衣甩开好远,好不容易才追上去,气喘吁吁问道:“你和白哉都知道屋中有其他人?”
“我们进去时,桌上有两个茶杯,我试过茶温是刚沏上,杯中茶水未动可见喝茶的人并未离开。”
“可能是宁汐的客人。”
“她不可能有客人,即便有也没必要隐瞒白哉。”秦无衣斩钉切铁说道。
“为何?”
“白哉救下宁汐后,将她安顿在京城,灭杀宁家的人若是知道还有漏网之鱼,势必会不惜一切斩草除根,所以白哉再三叮嘱过宁汐,她的身份以及关于宁家的所有事,她都必须对任何人守口如瓶。”秦无衣神色冷峻道,“这些年她改名换姓,早已不是宁汐,只不过是坊间一名寂寂无名的绣娘而已。”
顾洛雪恍然大悟:“可刚才宁汐说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还有宁家灭门的事,就是说屋里躲藏的那人也听到了!”
“宁汐不会这样大意,除非……”
“除非屋里的那人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秦无衣面色凝重点点头:“此事除了白哉与我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白哉于宁汐有救命之恩,她不可能对白哉有任何隐瞒,宁汐此举可见屋中那人在她心中分量不低于白哉。”
顾洛雪拼尽全力才能跟上秦无衣的脚步,上气不接下气问道:“每个人难免有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既然宁汐刻意隐瞒,我们何必要去刨根究底。”
“你还是没明白此事的关键所在。”
“关键是什么?”
“不是宁汐在隐瞒,而是屋中的人不愿在我们面前露脸。”
“我,我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同。”
“这说明屋中的人认识我或者白哉。”秦无衣声音沉静,“可我和白哉实在想不出此人会是谁。”
顾洛雪:“认识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和白哉干嘛会这样紧张?”
“认识白哉没有关系,认识我就非比寻常,何况还是知道宁汐身份的人,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人存在才对。”秦无衣意味深长回答。
顾洛雪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问道:“你,你是不是没打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没有。”
顾洛雪似乎对这个回答并没有太多失望,好像对于秦无衣的神秘早已习以为常,抬头看了一眼天际中盘旋的鹞鹰,眨了眨眼睛:“鹞鹰呢?”
“鹞鹰?”
“那只鹞鹰认识你,应该是你豢养的吧。”
“你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
“鹞鹰的确认识我,但它的主人并不是我。”秦无衣这一次没有回避,直言不讳说道,“而且它的主人你认识。”
“我认识?”顾洛雪好奇追问,“是谁?”
秦无衣闭口不谈,顾洛嘟嘴埋怨:“你不能总是这样,每次说到一半就不说。”
“你刚才还说,每个人总有些不能或者不想说的事。”
“那也该让人自己去决定,你和白哉隐瞒牧谣姐,不对,确切来说是欺骗,万一,万一牧谣姐知道真相,你们,哦,现在应该是我们才对,我们该怎么去面对她?”
秦无衣转头看了顾洛雪一眼:“其实她能记起过去发生的事,是我和白哉倒掉了她最后一碗药。”
“难怪她只能记起其中一部分。”
“我知你是重情重义之人,你与牧谣萍水相逢便能知恩图报为她冒死取天尘花。”秦无衣郑重其事问道,“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牧谣姐对我有恩,而且我与她一见如故,朋友性命堪虞洛雪又岂能袖手旁观。”
“你想救她性命?”
“是的。”
“那我现在告诉你,不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也是在救她。”
“为什么?”顾洛雪不解。
“一朵天尘花能让牧谣起死回生,但若让她知道真相,只会让牧谣万劫不复,那比让她死还要痛苦,你还当她是你朋友知己,就和我与白哉一起欺骗下去。”
顾洛雪虽不知道秦无衣和羽生白哉千方百计隐瞒聂牧谣的过去是什么,但他们何尝不是和自己一样,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忧心忡忡问道:“万一呢?万一她自己回想起来怎么办?”
“不会的,我和白哉早已商量好,等妖案结束,我会让白哉带着她回东瀛。”
顾洛雪心中一惊:“你,你也去?”
秦无衣摇头,神色惆怅说道:“我选好去处了,五年前就选好了,只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成行。”
“妖案以后,我,我是不是再见不到你了?”顾洛雪低声问。
秦无衣笑了笑:“是的,你应该不会再见到我,我是不祥之人,只会带来灾厄和不幸,你还是离我越远越好。”
顾洛雪一听放缓脚步,秦无衣看出她失落,刚要开口劝慰,顾洛雪抢先说道:“你猜的没错,我家门的确是雷州顾氏。”
秦无衣愣住,半天才淡笑出声:“你隐瞒身世这么久,怎么突然想着要说出来?”
“洛雪对朋友从不隐瞒,现在不说,怕妖案结束后,想说也没有机会了。”顾洛雪一脸磊落说道,“我自幼随家母姓氏。”
“难怪,我猜到你和雷州顾氏有渊源,可你自幼在边城军营长大,可见你阿爹应是统军之人,加之冠天都在你面前都恭敬有加,而他父亲冠文杰官拜节度使,推想你阿爹权势还在冠文杰之上。”秦无衣心平气和说道,“可顾氏都是鸿学大儒,并没有从军之人,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一点。”
顾洛雪犹豫半天,支支吾吾:“我,我是因为逃婚来京城的。”
秦无衣苦笑一声:“我倒是猜过不少你来京的原因,但却没想到会是逃婚,不过现在想想,逃婚这事倒是挺符合你个性。”
“很好笑吗?”
“不好笑。”秦无衣极力掩饰脸上的笑意,“看来你和冠天都还真是天造地设,都能干出逃婚的事,就是不知道,你阿爹现在知道你偷偷在京城当捕快会是怎么心情。”
“我逃婚又不是为了天都。”顾洛雪瞪了秦无衣一眼,“我只是想寻一名情投意合之人携手红尘,绝对不会将婚姻大事寄托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对方长什么样,品性如何也不得而知。”
“你家境显赫,你阿爹为你寻的郎君自然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我只知道那人的名字。”
秦无衣好奇:“叫什么?”
“季元宏。”
秦无衣一听这名字,先是一怔紧接着笑出声:“那我应该恭喜你才对,你还是别随我查妖案了,赶紧回家认错被错过了此人。”
顾洛雪瞪大眼睛:“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很快这个名字便会人尽皆知。”
“为什么?”
秦无衣问:“你爹和裴炎是不是交情颇深?”
“你,你怎么会知道?”顾洛雪大吃一惊,“裴相与阿爹的确是莫逆之交。”
“你还没听说?”
“听说什么?”
“新帝下旨,诏季元宏入京出任左右卫上将军一职,季元宏原本只是录事参军,此番能平步青云可以说裴炎居功至伟,你阿爹还真是有眼光,为你挑了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俊才。”
“上将军又怎么样,不是我钟意之人,就是贵为天子我也一样不会动心。”
秦无衣还在苦笑:“你到底打算寻一位怎样的郎君才满意?”
“也不是很难啊。”顾洛雪抬头看向秦无衣。
秦无衣避开顾洛雪目光:“你都如此坦诚了,我如再推诿相瞒,实在对不住你口中朋友二字,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一件关于我的事。”
“我可没逼你,你要不想说也没关系。”顾洛雪喜出望外,极力掩饰自己的好奇,生怕秦无衣反悔,追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秦无衣拿出麟嘉刀:“无衣一生遇敌无数,这把刀伴随我多年,出鞘的麟嘉刀无人能敌,迄今为止我只败过一次,而且败的心服口服,在五年前我亲手用铁汁封铸了这把刀。”
“为什么要封刀?”
“这就是我想要告诉你的。”秦无衣目光落在麟嘉刀上,眼神泛起无助的哀伤,“那还是八年前的事,我遇袭负伤跌下山崖,随我一同前往的人四处查找我下落无果,等我醒来发现被人救治,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位温婉美丽的女子,她为我清洗伤口,并上药包扎,接连好几天都是她在我身边悉心照料,如果不是有她出手相救,我早该在八年前命赴黄泉。”
顾洛雪专心致志听着秦无衣的讲述,好像他过往的每一处点滴都能引起顾洛雪的无限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