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一掌击落在桌上,水壶掉落在地应声而裂,连同一起寸断的还有武则天的心,这么多年来殚精竭虑守着江山,自己明明才是最忠于李唐社稷之人,到头换来的却是两道赐死的遗诏,而留下遗诏的两人竟都是与自己有过山盟海誓的人。
曾经耳鬓厮磨的恩爱,如胶似漆的缠绵悱恻,海枯石烂的誓言,到最终竟敌不过一语谶言。
“洛雪还有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之人,也有能为洛雪不问生死的人,太后有什么?”顾洛雪的笑意中透着蔑视,“太后有天下,太后也有只手遮天的权势,可太后没有能交心的人,连你最亲近之人都想着如何置你于死地,在洛雪看来太后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场笑话。”
亦如顾洛雪所说,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而且还是天大的笑话,武则天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一地,对面的顾洛雪在她眼里如同蝼蚁,可如此渺小之人,此刻正高高在上用一种嘲讽的神色凝视自己。
武则天一生经历过太多风浪,但没有一次比现在更凶险,极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如今的处境自己不能乱了方寸,否则便有性命之忧。
武则天转头看向顾洛雪,沉声问道:“陈时末何在?”
现在的困局中,最关键的人是陈时末,凭借太宗和先帝留下的遗诏,他根本无需经过自己同意便能节制兵权,先帝早就料到,一旦自己废帝后无人敢站出来反抗,而陈时末足以扛起勤王的大旗。
把持朝政这么多年,最痛恨自己的莫过于李唐皇室的诸王,这些人手中有兵权也有威望,再加之这两道遗诏更是出师有名,相信到那时,想等着看自己人头落地的大有人在。
武则天在心里思索一番,唐廷之中找不出一名能与陈时末一决高下的武将,一旦陈时末掌握兵权,不用多久便能势如破竹攻到长安城下,至于结局显而易见,自己自然是难逃一死,甚至武氏外戚也难有幸免。
“太后倒是不用多虑,陈时末已在文昌观被妖物所杀。”顾洛雪看出武则天的忌惮。
“他死了!”武则天闻听后长吁一口气。
“这两道遗诏只有洛雪看过,现在交给太后,也算是他幸不辱命查明妖案真相,太后只需毁掉遗诏,太后还是太后,什么也不会改变。”顾洛雪面无表情道,“洛雪只求太后能网开一面,放过其他人,一切罪责洛雪愿一肩承担。”
武则天接过遗诏,身旁就是熊熊燃烧的火盆,她只要松手,这个已捆缚在她颈脖上的绳索便会付之一炬,连同被烧毁的还有李唐皇室最大的秘密。
火光映照在武则天的侧脸,忽明忽暗的光亮中,之前那些慌乱和惊诧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是深谋远虑的深邃。
“持有锦布是八个人,你只说了七个,还有一人是谁?”武则天冷静问道。
“第八人至今不明。”
“为何?”
“个中详情洛雪也不知,按说在你废帝之后,所有持有锦布的人会依照先帝所托前往孔庙汇合,但我们去的时候并为见到第八个人。”顾洛雪直言不讳道,“秦无衣推测此人极有可能是妖案的幕后主使,正是此人借助妖物犯案从而收集锦布。”
“此人应该是先帝身边的人,而且先帝对其极为了解熟悉……”武则天眼睛一亮,眉眼又恢复了往昔的自信,“本宫知道此人是谁了。”
顾洛雪诧异,当日在孔庙时秦无衣是相似的神色,并且也推测出第八个人是谁。
“太后是从何得知?”顾洛雪好奇问。
“本宫能推算出这些人中有柴獬,这个人同样也能推测出来,以此类推找出其余持有锦布的人有何难。”
“他也是这样说的。”顾洛雪喃喃自语。
“秦无衣能猜到此人不足为奇。”武则天对此似乎并不意味,但却同样好奇,“他没有将此人告诉你?”
“没有。”顾洛雪摇头。“他只说一切都会在六梵天主诞辰当天终结,到时候长安城内会血流成河。”
“看来本宫让婉儿转交给他的东西,他已经参透其中玄机。”武则天点头,若有所思道,“只不过他这次未免有些鼠目寸光。”
“什么意思?”
“目的?目的是什么?”武则天来回踱步,神色冷静道,“既然第八个人是幕后主使,那么此人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找到这两道遗诏,便能迫使太后退位还政,如若太后不肯妥协,也能号令李唐诸王起兵勤王,目的显而易见,无论是哪种结果,此人都想要取太后性命。”
“错就错在此处,此人既然能与妖物勾结,倘若只是为了要本宫性命,大可直接让妖物行刺本宫,相信妖物远比这两道遗诏更为有用。”
“他也质疑过此事,不过始终没有找出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