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郁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沿,良久才淡淡的说:“指不定宁采臣就是一女子!”
四人皆陷入沉思之中,半晌,那暮千雨才打破沉寂,问道:“难道她不要珠子了?”
渚郁支着下巴,说:“没可能啊,她冒险前来不就是为了取珠子吗?除非她根本就无心取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将我大楚搅浑。”
“把珠子给我看看。”
渚郁从袍袖中掏出锦盒,起身走到暮千雨跟前,递给他。
暮千雨打开盒子,珠子淡淡的蓝光倾泄,映得船舱里一片清明。
“传闻千年蚌珠如鸽蛋大小,莹润光滑,微微泛紫光,放在水中可以避水。此珠大小倒是差不多,可是怎生是泛蓝光,莫非是假的?”暮千雨疑惑的问。
“假的?其中一颗不是在你日暮国吗?”渚晗惊异不已。
“这珠子在我国太子手上,是他出生时,我父皇赏给他的母后的,她的母后在他获封太子之时便给了他,他宝贝得紧,哪容我瞧见?”暮千雨这话说得有些吃味,眼中亦是淡淡的落寞。
渚郁觉着他竟和自己的境遇有些相似,自己的母亲虽贵为皇后,却是不甚得宠。那人的心里从来只有他的洛儿,还有那洛儿为他留下的孩子。哼,老东西,你越是疼他,我渚郁越要将你所喜欢的一切破坏掉!
渚郁收气思绪,朝着刘衡吩咐道:“刘将军,你去打盆水来。”
“是。”
三人静默着,等着刘衡打了水来。暮千雨取了珠子,往水中一扔,珠子沉入盆底后,但见珠子周围,清水避开一寸远。
四人见了这情况,不由相视大笑起来。
“哼,渚晗,这下子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渚郁嘴角漾起一抹邪肆的笑。
“如此,我们的计划不变!”暮千雨抚着脸颊,幽幽的说:“粮草的事闹得不甚愉快,万不能再行购买。本皇子这就启程回日暮,明年春雪融化,本皇子便率大军辗转大楚,攻打大燕,以雪此耻。”
“好,到时我渚郁定大开国门,为你助航!”两人说着,击掌盟誓。
哈哈哈,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大楚的天下,迟早是我渚郁的囊中之物!渚郁一脸得瑟,只是想着宁采臣的所作所为,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不由转向刘衡道:“那宁采臣把我大楚搅得一团乱,本王是万万忍不下来的,她估计还没跑远,刘将军,你寻几个功夫好的杀手,去把那宁采臣给本王做了,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定要取她项上人头。”
正合我意!放她活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了我的老命呢。
“是!”刘衡抱拳领命而去。
已然到了十一月,虽是寒风呼呼,可这南方冬日的天气比起东面,那是要暖和多了。
快马出了盛州城,阮伊箬便放慢了马速,故意磨磨蹭蹭的行走在官道上。
她出楚京时故意留下的那些个线索,定然让那几个人猜出宁采臣便是一名女子。既是这样,以那两个的心性,在遭遇自己多次的挑衅及羞辱后,必然是不会放过她单人匹马,独自上路的机会的。
她依旧一身女装装扮,娉婷且安然的坐在马上,那样子,就像是和情郎外出郊游一般,说不出的悠然自得。
此情此景,和着此时的心境,竟让她想起了前世所钟爱的邓丽君的《漫步人生路》,阮伊箬清了清喉咙,不由低声吟唱起来——
在你身边路虽远未疲倦,
伴你漫行一段接一段。
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
目标推远,让理想永运在前面。
路纵崎岖亦不帕受磨练,
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
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
风中赏雪,雾里赏花快乐回旋。
毋庸计较,快欣赏身边美丽每一天,
还愿确信美景良辰在脚边。
愿将欢笑声盖掩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喜也好,每天找到新发现。
让疾风吹呀吹,尽管给我俩考验。
小雨点,放心洒,早就决心向着前。
……
“好兴致!好嗓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年轻男子清朗的声音,打断阮伊箬清泠的歌声。
阮伊箬嘴角漾起一抹浅笑,勒住马缰,调转马头,缓缓的转过身去。
“呀——”年轻男子似是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竟是如此绝色,不由低呼出声。
男子立于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右手牵着马缰,左手握着一把长剑。细看之下,此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五官俊美,风神俊朗,一袭藏青色衣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原本不羁的脸上因为见着阮伊箬的面容,有一瞬的呆滞。
阮伊箬戏谑的笑道:“没见过美貌女子么?”
“呃,”男子敛住心神,调侃道:“美貌女子倒是见过无数,只是没见过如此绝色!”
阮伊箬挑着眉,微抬下巴,嘴角依然是一抹浅笑:“姑娘我是不是可以将你这话听着是在夸我?”
“当然,不过能得我韩笑真心夸赞的,姑娘倒是第一人!”韩笑由衷的说。
“如此,姑娘我是不是应该多谢公子的抬爱?”
“谢倒不必了,不知姑娘刚才所哼的是什么曲?听着美妙,却是听不懂。”
“此曲叫着《漫步人生路》,是我在一个岛国学来的。”阮伊箬胡诌着,转而邪肆的问道:“公子只怕不是为了和我讨论这曲子而来的吧?”
韩笑以牵着马缰的手轻拍额头,一副突然记起某事的样子,淡淡的说:“你不提醒我,我已然忘记我此行的目的了。姑娘可是宁采臣?”
呵呵,果然!阮伊箬了然的答道:“宁采臣便是男装装扮的我!”
“如此真是可惜了。”韩笑语气中透出一丝失望,悠悠的说:“如若姑娘不是宁采臣,在下倒是想真心结交一番。只是有人出了十万两银子,要在下取姑娘的人头。”
“呵呵。”阮伊箬巧笑倩兮的道:“想不到我的人头竟然怎么值钱,不过,那得看公子你有没有这本事了。”
看着阮伊箬妩媚的笑脸,韩笑再一次失神,半晌才道:“要我韩笑对这么俊美的姑娘下手,还真是让在下为难啦!”
阮伊箬嗤笑道:“放马过来便是,鹿死谁手还无从知晓呢。”
韩笑不理会阮伊箬这话,沉思了半晌,才道:“不如我们比划十招,十招之内,我若落败,你就可以走了。”
呃?阮伊箬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微一惊异后,问道:“那要是十招之内我败了呢?”
“你要是败了,就跟我走,做我的妻子。”男子嘴角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阮伊箬也不在乎他这话的无礼,揶揄道:“你不要那十万两银子了?”
“嗤,区区十万两银子还入不了公子我的眼。”
“哦?!”既然不是为了银子,那,何以做杀手?
男子似是看透她心中的疑问,很好心的解释道:“我做杀手只是为了享受杀人时的快感。”
“这样啊?”阮伊箬复问道:“你这样岂不是失信于人?今后你在江湖上要如何立足?”
韩笑桀骜不驯的说:“我韩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也从来不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人的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何必去在意那许多有的没的?”
“呵,你这观点倒是和我很像。”阮伊箬笑道:“这样看来,我们还算是投机,不如我们改变下比赛规则,可好?”
“怎么个改变法?”韩笑兴趣浓浓。
“你我依旧是比十招,十招之内,若是我输了,我跟你走,做你的妻子;若是你输了,你便跟我走,做我的仆役,永世效忠于我。”末了,阮伊箬斜睨着他,问道:“你可敢?”
“哈哈哈。”韩笑狂妄的笑道:“这世上还没我韩笑不敢的事,如此,就这样说定了。”
嘎?这世上居然有比燕藜还要狂傲的人?
“只是你连雇主的意愿都可以违背,我要怎么相信你?”阮伊箬双手抱胸,安坐马上,晒然问道。
“哈哈哈,你在担心这个?我做杀手,从来不和人家签订协议,也不会接受人家的定金,何来违背雇主意愿一说?也罢,我韩笑从来不发誓的,今日为了你,不妨效仿下世人。”韩笑说着举起三指,做发誓状:“今日所赌,愿赌服输,如若违背,天诛地灭。”
我阮伊箬讥诮的笑道:“原本我是不怎么相信誓言的,只是看你还算坦荡,那就这样定了吧!”
在官道的左面,是一片空阔的草地,蔓草凄凄,足足没过马的小腿。
阮伊箬“唰”地抽出马侧的宝剑,纵身一个七百二十度凌空翻转,而后单脚稳稳的落在旁边的草地之上。
“漂亮!”韩笑由衷的惊叹之后,潇洒的甩掉剑鞘,飞身朝阮伊箬掠来,长剑直逼她的面门,一系列动作简单利落。
阮伊箬长剑一隔,身形向后略顿,轻松躲过这一击。空余两把剑撞击在一起,发出“泠泠”脆响,不绝于耳。
“凰舞?!”男子惊诧的叫道。
“正是!”
“当世三大宝剑之一,此剑和‘凤鸣’乃一对儿,同时匿迹江湖三十余载,没想到会在你一个小姑娘手上。”男子虽说着话,手上动作却没停顿,“唰唰唰”便是一番连击击出,且招招狠绝,直逼阮伊箬要害。
阮伊箬翩然化解掉韩笑狠厉的剑式,淡笑道:“想不到你知道得还不少嘛。”
“常在江湖跑,知道得多一些,对自己也有利一些,你说是不?”男子晒然一笑。
“呵呵,那是。不过做杀手,手上功夫过硬才是王道。”
“有道理!”
两人手上宝剑皆是舞得虎虎生风,风生水起,谈笑之间,已然过了七招,却是不分轩轾。
阮伊箬看准时机,虚晃一招,露出一个破绽,佯装被他震退,身子向后一纵,背对韩笑,跃到三丈开外。
韩笑逮住机会,在她还未停稳脚步,长剑已然朝她后背刺去。
在韩笑的长剑离阮伊箬后背不足三尺的光景,阮伊箬猛然一个转身,那长剑堪堪直指她的心脏。
韩笑一个愣怔,想要抽剑,却由于是全力击出的一剑,根本来不及抽手。眼看就要刺到阮伊箬的身体,他竟是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瞧过去。
阮伊箬宛然一笑,就在长剑离心脏不过半寸的光景,手上宝剑迅捷一挥,但听见“铮”的一声,韩笑顿觉虎口一麻,手上长剑轻了不少,半睁着双眸看过去,长剑断了一小截,面前已无女子的身影。
阮伊箬凌空翻到韩笑的背后,长剑直抵他的脖子。
韩笑愕然的同时,右侧脖子上一凉。
呵,还好你躲过了。韩笑身子颓然的软了下来,手中长剑亦跌落在地上,那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定定的落了下去。
“你输了。”阮伊箬讥诮的说。
韩笑以两指捏住脖子上凰舞宝剑的剑锋,慢慢移开来,缓缓转过身,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悠悠的说:“你真是一个疯子,利用我对你的好感,竟是如此的孤注一掷。”
“我就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阮伊箬收起宝剑,不以为然的说:“我很自信自己可以赢你,但是若不孤注一掷,哪里能在十招里胜你?”
韩笑却没她那么轻松,后怕的说:“万一失手怎么办?”
阮伊箬倨傲抬高下巴,道:“我魏宁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何况我有宝剑在手。”
呃?韩笑又是一阵愕然。她才多大?哪里来的这么强的自信心?她的表情,看起来跟她的年龄太不符了。“你叫魏宁?从今往后我叫你宁儿可好?”
呵呵,看来他应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阮伊箬不由欣喜的道:“可以啊,他们都这么叫我。”
“他们?”韩笑疑惑。
“我的亲人朋友。”
“呵。”意思是我现在亦是你的朋友吗?韩笑释怀的笑了,笑得坦荡荡。
“诶,韩笑,我看你的招式和阮青决有些像,你和他有什么关联?”
“你看出来了?”韩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半晌才道:“说起来阮青决是我的师兄。我本是一个孤儿,五岁时被贺天尧外出云游时遇见,他见我是个练武奇才,便带回了灵慧山,从此跟着他学艺。时间久了,竟让我发现那贺天尧虽是个道人,暗地里却经营着一个杀手组织,他经营杀手组织倒也罢了,但是他要杀的人居然全是大燕的清官、好官,于是,三年前我便趁他派我任务时跑了出来。我尽量不用他教的功夫,可是跟着他练功十来年,想要全数抹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才会被你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