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婧英微微怔住。
萧练是她这辈子感受到的第二个惊喜。
当他在石头城救下自己时;当他白衣金冠从城门外纵马而来时;当他把自己从刑部的天牢里抱出来时;当他拼尽全力,用一具重伤的身躯护着自己时。每一刻都让何婧英感受到了一些超越恩情,超越生死的情感。
这样的恩情,她何婧英又要怎么还呢?她只有一条命。
但她每每看到萧练,看着那张熟悉的萧昭业的脸,所有的悸动都会被强烈的愧疚掩盖。
正如现在,她看得清萧练眼底翻涌的情绪,却不能接受。
她像个逃兵一样,落败而逃,眼中都是掩不住的仓皇:“如果有下辈子……”
“没有!这已经是下辈子了。”萧练近乎粗暴的打断了何婧英要说的话。
那些遗憾、嫉妒与愤怒终于在汹涌的爱意下,让人变得极度卑微。他像陷入爱情中的傻子一样,问出了每一个傻子都会问的尴尬问题:“那你,那你有没有一点点对我动过心过。”
何婧英脸色煞白。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被赤裸裸的问出来,鲜血淋漓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根本不敢去接。她下意识的想要再次躲远。她现在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抱住自己的脑袋,但她忍住了。
萧练看到何婧英缓慢地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一瞬间的惊愕,萧练愣在当场:“没有?一点都没有吗?”
何婧英一点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对萧练说道:“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何婧英急急地走开,在与萧练擦身而过时,手臂被萧练一把拉住。
惯性让何婧英往后跕了个踉跄。萧练强行将他的肩膀掰过来,强行让何婧英面对着他。“真的没有吗?哪怕一点点。”
何婧英不舒服地扭动了下肩膀,可是萧练没有一丝想要松手的意思。委屈的情绪让何婧英鼻头一酸,她不管不顾地就吼出一句:“没有!”
萧练捏着何婧英的下颌,将她扭到一边的侧脸转了过来:“那为什么你不敢看着我说!”
何婧英委屈至极,眼中蓄满了泪水。她倔强地看着萧练,颤抖着说道:“没有!”
看着何婧英含着泪微微发红的双眸,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润的脸颊,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柔弱如一只小兔子一样的神情,让萧练喉结狠狠地一滑,不假思索地就吻了上去。
何婧英仓皇地后退,腰却被萧练一手箍住。萧练的五指伸到何婧英的后脑,轻轻一按,让何婧英紧紧地贴着自己,无处可逃。
何婧英紧闭着双唇,萧练便一点一点的将何婧英双唇抵开,用牙齿轻轻咬着何婧英柔软的双唇。直到何婧英的双唇发麻几乎没有了知觉,他也没有半点要放弃的意思。
萧练的吻在何婧英紧闭的双唇边变得粗暴,他强迫何婧英放松紧咬的牙关。灵巧的舌头探进何婧英的口中攻城略地,暧昧的气息在鼻息之间变得越来越浓烈。
这与在竹邑外猎户的小屋里的吻不同,那个吻是一剂解药,是一剂安定剂。在剧痛之下,萧练几乎不记得那日那个吻是什么感觉,只是恍惚间觉得天边多了一丝亮光。
现在这个吻,却是一剂毒药,让两个人深陷进去,脚下便是无尽的深渊。缠绵的呼吸带着轻微的喘息缠绕着两个人,让深情如乱麻般在心上盘踞,又像是细密的针扎在心头,让两颗心脏都感到绵密又令人窒息的痛苦。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何婧英脸颊不争气的滑落下来,滴在两个人交缠的舌尖上,那一点带着苦涩的咸味在萧练的口中化开。终于萧练在理智崩溃的边缘停了下来。
他不能再给何婧英增加任何困扰。
他要守护的是这个人,是这个人认定的所有一切。哪怕是毫无道理的执念。
那是一种近乎苛刻的自律。
他恨自己的这份自律。
萧练紧紧地抱着何婧英,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他揉着何婧英的头发,强行将自己灼热的冲动压制下去。
他嘶哑着嗓子说道:“阿英,可是我爱你啊。”
可惜没有下辈子了。
何婧英终于不可抑制地在萧练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挣扎
入夜,微凉。
萧练眼睛里的血丝还未散去,胡茬从下巴上长出来了一点,看上去竟有些宿醉未醒的样子。只是他身上丁点酒味都没有。
他轻轻推开王府里下人住处那一户独门独户的小院。沁脾的檀香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哪怕是一点。
意外的是杨珉之并没有睡,油灯微弱的光线下他静静的坐着,嶙峋的脊背在轻薄的衣衫下支楞出来,让他看上去就像是老了十岁。听到自己院门被打开,杨珉之微微抬了抬头,看到来者是萧练,又将眼皮垂了下去,招呼都没打一个。
萧练也不恼,抬脚就走了进去。浓郁的檀香顿时扑面而来,呛得萧练眉头都蹙了蹙:“这么浓的檀香,不是用来安神的吧,你是想把自己熏晕吧。”
杨珉之半垂着眼帘,头也不抬地答道:“我睡得浅,闻惯了这味道,要是味道淡了就闻不出来了。”
萧练拣了把椅子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壶看了一眼,茶是凉的,又意兴阑珊地将茶壶放了回去。萧练一哂道:“我克扣了你月俸吗?你连杯热茶都喝不上?”
杨珉之无奈道:“你何时给过我月俸?”
萧练回忆了一下,好似的确是没有这回事,尴尬地笑了笑:“你这时不时就玩消失的,给你月俸不合适啊。”
杨珉之冷冷地斜了萧练一眼:“你大半夜来找我,就是来喝茶的?王府是没钱了么?”
萧练看着杨珉之,嘴角勾起一个笑,淡淡地问道:“为什么想杀王韶明?”萧练声线平稳,面上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问杨珉之:“你吃饭了吗?”
杨珉之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眼萧练,冷笑道:“我何时想过要杀王姑娘了?”
萧练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地方飘来,平淡又悠远,听不出喜怒:“我想了整整一夜才想明白。我们都以为山匪要绑架的目标是阿英,因为王姑娘乘了我们的车才遭了此难。后来我发现我一开始就错了。”
杨珉之侧脸对着萧练,一侧脸颊被窗外的明月照得忽明忽暗。他似颇有兴致似的看着萧练:“哦?愿闻其详。”
萧练叹道:“一开始的目标原本就是王姑娘。山匪没有绑错人。我以为是徐家要报复阿英,才买通了山匪。但是彦青曾对我说过,最开始雇主找的是他,是在王姑娘被绑的三日前,说的是要南郡王府里的女人。王姑娘一直被我当作客人,所以我从来没有将‘南郡王府的女人’这几个字与她联系在一起。”
杨珉之嗤笑道:“南郡王府的女人难道不应该就是指的王妃么?”
萧练冷冷一笑:“如果阿英在府里,那么这么说没错。但那日是皇上的寿辰,恰巧我送给皇上的贺礼需要花时间布置,所以这个人并不是阿英。”